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没有对她大声咆哮,没有要她别管闲事,他只是用一种让她难以忍受的方式振作了起来。
他把自己打理干净,回复了正常的作息,定时起床,定时运动,定时工作,只是再也没有饭后的喝茶闲聊时间。
他不再碰她,也不正眼看她,对待她礼貌又客气,如果需要她帮忙,他会和她说请,她做完之后,他会和她说谢谢。
过去三天,他完全没有睡,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每到夜里,他房间的灯也会定时被关掉,但她知道他没有睡,她可以看见血丝一天一天在他眼里慢慢增加。
她知道他和屠震问了狩猎游戏的事,屠震全都说了,关于那个残忍的游戏,还有阿光可能受困其中的消息。
屠震没有明说他是可能的线索,但她猜他知道,他也知道红眼的人希望他能提供更多。
每天晚上,她都想走过去敲他的门,再一次的请他重新考虑去德国的事。
可她晓得他不会接受她的建议。
他听到了她说他会崩溃。
她伤了他该死的自尊,即便她是为了他好,那也不是他可以接受的理由。她才告诉过他那是他的人生,然后他做出了他认为最好的决定,直到他发现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他。
是为了阿光。
她是为了他,她回来是为了他,她真的很想走过去,把这句话敲进他顽固的脑袋里,但她知道那男人不会相信。
她说了不只一次,但他不相信,也不愿意听她说话,每次她提起那话题,他就会转头离开。
所以她只能坐在床上,看着那面墙,希望自己不曾背着他说过那些话。
她一夜无眠的看着他画的那面墙,直到快天亮才合眼。
那男人不见了,又不见了。
她不敢相信,她才闭了一下眼,眯了不到一个半小时,他就离开了。
她原以为他在地下室,或院子里,但他没有,她检查保全系统时,发现屋子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担心有人跑了进来,或他梦游走了出去,但保全系统没有响过,不曾发出警示,她很快发现有人在三十分钟前短暂解除了系统。
是他。
虽然早已猜到,她从监视画面中调出半小时前的影像,看见他自己解除了保全系统,提着一袋行李走了出去,没有任何人挟持他。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她咒骂出声。
大门外有辆车停在那里,他上了那辆车,让她不敢相信的是,那个开车来接他的男人,竟然是莫磊;那家伙一停车,就下车走到她停在门外的那辆车旁,然后把轮胎放了气。
该死的王八蛋!
忽然之间,她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那两个男人想去机场,他们要撇下她,飞去德国。
她骂了一句脏话,回房抓了护照,下楼到地下室拿了他仍在实验的隐形眼镜和配对的手表戴上,那隐形眼镜自动对焦,调整成她的焦距。她启动红眼网路连线,那东西使用起来的方式和之前的眼镜一样,电脑问她授权密码,她报了她的,一边快步飞奔上楼,冲出大门。
三十分钟,他们说不定已经到机场了,但她依然要求电脑给她莫磊的GPS位置。
他们还在高速公路上。
她出了门之后就滑下山坡,跳上藏在下方树林里的重型机车,猛催油门,一路狂飙,才及时在巴特家的私人飞机起飞前赶到。
娜娜利用巴特家的关系快速通关,快步跑向那架私人飞机,莫磊在登机梯前等她,显然知道她连络了远在纽约的莫莲,要求机师拖延了起飞时间。
她没有停下脚步,火冒三丈的上前:“你他妈的以为你在做什么?”
“我应客户要求,重新调查他的绑架案。”他看着她说。
“放屁!”她怒不可遏的道:“他是我的客户,不是你的,你明知道他精神状况不稳定,不适合也不应该——”
“把你留下来,不是我的主意,是他的。”
这话,让她瞬间僵住。
“他不希望把时间浪费在和你争论这件事情上头,所以才要求——”
她飞快抬起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看着眼前女人忽红忽白的脸色和几近抓狂的表情,他如她所愿的停了下来,她咬着牙,举着手,深呼吸,一次,两次,然后冷静了下来。
“我的错。”
她放下手,瞪着他说。
“但他仍然是我的,我的,不是你的!现在我要走进去,搭上那架飞机,坐到他身边,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会在他身边,你要做任何事,想做任何事,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告诉我你听懂了我的话,然后闪到一边去,那样我就可以忍住殴打你的冲动。”
莫磊看着她,一秒,然后识相的点了下头,侧过了身子,让她过。
娜娜大踏步经过他身边,快步走上了楼梯,走进那架私人飞机。
飞机里很宽敞,座位十分舒适,有两个男人坐在右手边,凑在一起在说话,一个绑着小马尾,穿着白色POLO衫和运动裤,另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三件式西装,打着银色的领带,脚踏皮鞋,看起来就像一名律师。
那是他,她刚在荧幕上就看见他穿着西装,但她当时没注意到那么多。
该死的,即便正在生气,这男人正式的打扮,还是帅到让她心头狂跳。
他刮了胡子,剪了指甲,梳了头发,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整齐,几近一丝不苟。
她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人觉得他不正常。
但这严谨而正式的穿着,让她莫名的生气,他不该看起来那么帅,那么聪明,那么整齐俐落,那么像个精英。
在这一秒,她只想上前把他太过正式整齐的模样弄得乱七八糟。
她甚至不知道他有西装,还是量身订做的。
他已经在位子上坐好,扣上了安全带,正和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在讲话。
她认得那个男人,那是曾剑南,红眼的天才外科医生。
她不喜欢这男人在这里,他是医生,那表示如果有必要,他们会对他用药,而显然他完全同意这件事,恐怕那还是他开口建议的。
一瞬间,只觉得更加火大。
然后,下一秒,像是察觉到她的怒火,他注意到她,转头抬眼。
看见她,两个男人同时一愣。
她知道为什么,她刚穿过机场大厅时,每个看到她的人都是这德行,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因为急着赶来,她只穿着黑灰两色的运动内衣和同色系的运动短裤,身上到处都是落叶和草屑、泥巴,急速狂飙让那些东西掉落了不少,不幸的是有些还很顽固的留在她身上。虽然她的确随手抓了布鞋套上,却没有来得及穿袜子。
阿南挑起了眉,高毅没有,他只是绷紧了下颚,刚硬的脸颊因为她的穿着抽了一下。
她快步上前,看着那绑着小马尾的男人道:“阿南哥,阿磊有事找你。”
那男人眨了眨眼,噙着笑起身走开,他一起来,她立刻坐了下去,扣上安全带。
身旁的男人僵住,有那么一秒,她看见他的手抽动了一下,知道他想伸手解开他自己的安全带,换位子坐,或者离开这架飞机,她不知道,她只晓得他对她的自作主张很火大,所以才会这样对她。
他不想和她在一起,他已经明白表示清楚,她跨过了他的底线,就是这样,即便她是为了他好,她依然过线了,他不再信任她,不想和她共处一室,说不定就算飞机起飞了,他都宁愿打开门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