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奶娘将熬好的粥端进房来,原本有些害怕吃东西的砚哥儿,不知是肚子真的饿了,还是因为婉锳亲自喂他,一口接一口,马上吃个精光,也幸好没有在年幼的心灵上留下太深的阴影。
放了三天的婚假,秦凤戈一大清早就去熸火军署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待在府里的婉锳原本打算多睡半个时辰,结果被金嬷嬷从床上挖起来,就是要她开始学习如何做个当家主母。
“富贵人家的小姐自幼就缠足,才能有一双三寸金莲,孙少奶奶现在要绑也来不及了,那么就得更注意走路的仪态,务必要做到端庄好看……”金嬷嬷站在她面前,严格执行任务。
被迫坐在小花厅内听讲的婉锳,脸上的笑容已经垮下来,她从小就粗鲁惯了,能做到秀气就该偷笑。
她一脸僵笑。“是。”
金嬷嬷昂起下巴。“坐要有坐相,站也要有站相,更不用说走要有走相了,就算事情再急迫,也得保持冷静,绝不能用跑的,这是大忌。”
“是。”大忌?有这么严重吗?万一失火也不跑?
“还有……”
还有?婉锳面有菜色地忖道。
“将军府里有大管事和二管事,大管事负责招待贵客,以及帮孙少爷处理外头的事,二管事则是负责内院,孙少奶奶有任何问题可以问他……”见她心不在焉,金嬷嬷不禁拉长了脸。“孙少奶奶有没有听清楚?”
她马上点头如捣蒜。“听清楚了!”
“另外还要学着看账本,还要知晓目前的市价行情,以免账房先生从中搞鬼,或是下头的人以少报多,中饱私囊。”说到这里,就见婉锳一脸为难,金嬷嬷有些困惑。“孙少奶奶有不懂之处,可以问了。”
婉锳轻咳一声。“我对数字不是很在行……”
“那就慢慢地学。”金嬷嬷不肯放水。
“而且……我不识字。”她又找到一个理由推托。
金嬷嬷拉下脸。“那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认,碰上不认识的字就问。”
“是。”婉锳已经找不到借口了。
“孙少奶奶往后在秦府的地位是否稳固,要想得到老太君的认同、让她刮目相看,就得比过世的孙少奶奶还要努力才行。”金嬷嬷决定摒弃之前的偏见,再好好地观察她一阵子。
闻言,她有些狐疑地抬起头,见金嬷嬷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咀嚼对方这番话的用意,似乎是在为自己着想。
“我会努力的!”既然人家愿意帮她,婉锳自然不能令对方失望。
“那就好!”金嬷嬷还算满意她的回答。
就这样,一整天折腾下来,等到用晚膳时,她已经一面打瞌睡、一面吃饭,还早早就上床睡觉,对她来说,用脑子比用体力还要累上一百倍。
等到秦凤戈回府,才踏进房门,就见床上的那座小山动也不动,没有等到他回来,便已经早早歇息了。
“娘子?婉儿?”他唤了两声,婉锳才勉为其难地掀开眼皮。
她爱困地看着眼前的俊脸。“将军回来了……”
“不必起来了。”见她挣扎着起身,秦凤戈便说。
婉锳马上又倒回床上。“将军吃过了吗?”
“吃过了。”他一面宽衣一面说。
“喔……”婉锳拉着长音,又快睡着了。
模糊之间,感觉到有人爬上床来,钻入被子中,然后一条手臂搂住自己,接着凑近她的脸,又啄了下唇角。
“将军……”她费力地掀开眼皮来。
秦凤戈微抬起头。“怎么?”
“今晚可以休兵吗?”婉锳不认为自己有力气应付他的索求。
他愣了一下。“此话怎讲?”
“我方将士身心俱疲,不能再战。”连她自己也笑了。
“今天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秦凤戈意会过来,胸膛因为笑声而震动着。
婉锳又闭上眼皮。“当家主母的训练……”
“原来如此。”他懂了。
见她又沉沉地睡着了,秦凤戈便起身吹熄案桌上的烛火,决定今晚就“休兵”,让她得以充分休息。
第17章(1)
又过了七、八日,天气转寒了。
今日一早,金嬷嬷便说有事要回秦府一趟,难得偷到一日闲,婉锳总算有时间陪伴砚哥儿,不然每天有学不完的事,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幸好白天阳光充足,不会太冷,婉锳便找来一张矮桌子,母子俩就坐在小板凳上做风车。她先将宣纸用浆糊黏上几层,增加厚度,不然纸张太软,叶片根本无法转动,又因为白色不吉利,而且也缺少变化,于是找出不穿的旧衣服,资源再利用,先黏上一块绿色布料,接着裁成四方形,再沿对角线对折剪到留下两公分,然后再利用工具在四角和中心旋转戳洞。
“纸风车……”砚哥儿认出她在折的东西。
婉锳摸了摸他的头。“砚哥儿已经会说纸风车了,听奶娘说之前做的都坏掉了,再做新的给你好不好?”
“好……”他盯着娘手上的动作,伸手要拿。
“快好了,再忍耐一下。”婉锳要他学会等待。
砚哥儿把小手缩回去,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等娘做好。
“……完成了!”她用铁丝穿好,固定在小木棍上头,吹了一口气,叶片马上快速转动。
“娘!”砚哥儿急着要玩了。
先将做好的给他,婉锳接着又动手再做一个,这回用粉色布料当衬底。“你看!娘也有纸风车!咱们一人一个……”
他开心地伸出小手,拉着婉锳到外头,在风势的助长之下,两个纸风车便自己转动起来,加上颜色鲜艳,更加好看。
“好不好玩?”婉锳偏头看着蹲在身旁的孩子,他也正冲着她直笑,想着再过几年,是否该开始教砚哥儿柔道,只不过若是别人问起这套功夫叫什么,她又很难自圆其说,得要先想个好的说词才行。
砚哥儿就快两岁了,会说的词汇也愈来愈多。“好玩,娘一起玩……”
“好,一起玩。”
母子俩就蹲在房门外,看着手上的纸风车转个不停。
这个时候,伺候婉锳的丫鬟手上端着茶水糕点,走过来说秦府大房的三少奶奶来访,又问了个仔细,也就是与秦凤戈是同父异母兄弟,生母为赵姨娘的庶弟之妻王氏来访。
“……那我应该称呼她为三弟妹?”真的好复杂,想了半天,婉锳才弄懂,她跟这位王氏是妯娌关系。
丫鬟回了一声“是”。
“既然是三弟妹,又不是客人,就请她到这里来好了。”婉锳心想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太见外。
于是,片刻之后,丫鬟领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妇,而少妇手上还牵了名约莫三、四岁的男孩过来了。
虽然婉锳在成亲第二天有跟秦家人正式见过面,不过当日实在太多人,她也只记得几张长辈的脸孔,平辈和晚辈倒是不认得,这算是第一次和王氏见面,见她个子娇小,比自己略矮了些,容貌清秀,只是神态有些紧张。
“大嫂!”王氏先轻唤一声,然后低头看着儿子,向她介绍。“这是贤哥儿,刚满四岁……贤哥儿,快叫一声大伯母。”
贤哥儿低着头,显得有些畏缩。“大、大伯母。”
“乖,原来你叫贤哥儿。”婉锳也礼尚往来。“来!砚哥儿,他是你三叔的儿子,要叫他一声哥哥。”
“哥哥!”砚哥儿叫得很大声。
婉锳又加一句。“以后都要叫他哥哥。”
“哥哥!”他伸手指着贤哥儿说。
而紧挨在娘身侧的贤哥儿则是有些渴望、有些好奇地看着砚哥儿手上的绿色纸风车,那是从没见过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