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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君哥哥……”她跌倒在地,热泪滑落颊畔。

  “滚!”他凶恶咆哮如受伤野兽。“你滚!”

  奶娘见状不对,忙上前将刘惜秀拉走。“秀小姐,走吧,夫人和少爷已经够伤心了,你在这儿……唉,就让老爷……让老爷安心好走吧!”

  奶娘哽咽再难言,手下使劲地拽着她离开大厅。

  不敢挣扎的刘惜秀,绝望地望着爹爹离自己越来越远。在这一刹那,她从没有这么清楚地感觉到,原来,自己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是……

  ※※※

  待做完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后,刘府里悬挂着的白灯笼依然没有撤下。

  身穿雪白衫子的刘惜秀鬓边别着服丧的白绒球,越发显得瘦骨伶仃、面容憔悴。可她也越发懂事了,不再成日只追着刘常君身后跑,她开始帮忙理事,默默担起了自丈夫过世后便一蹶不振、镇日以泪洗面的娘亲处理家务。

  这四十九天期间,刘常君修长清瘦的身影总是在前厅忙碌着,接待前来吊唁他父亲的故交及亲友们,而刘惜秀便在内堂指挥仆人摆设奠品、监督着收拾素菜、领头摺纸莲花。

  这天夜晚,她让仆人们将奠礼全收妥入库,详列在册之后,再也撑不住自骨子里透出的沉沉倦累感,拖着疲惫的脚步自内堂穿过廊下要回房。

  晚风很静,月色昏暗,荷花池畔蛙鸣啯啯。

  她突然隐约听见有人在低泣,立刻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明知不该,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熟悉的声音走去。

  那个再眼熟不过的修长背影孤独地坐在亭子的阶梯上,旁边的酒壶已空了,歪倒在身侧,颤抖的肩头和隐隐呜咽声听在她耳里,分外心痛。

  刘惜秀眼眶红了起来,鼻头酸楚难当。

  常君哥哥……

  她宁可他放声痛哭,或是大吼大叫地宣泄出来,也不要他那么死死压抑地抽噎着,碎断肝肠。

  “什么人?”刘常君警觉到身后有人,连忙回过头来,半明半昏的夜色掩不住颊上的斑斑泪痕。“谁准你来这儿的?”

  在他的厉声质问下,刘惜秀没有畏缩,反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他一脸愤怒地盯着她,吼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常君哥哥……”她抬头望着星子微闪的夜幕,轻声问:“你想爹爹现在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们?”

  他倏地无言,脸庞闪过一抹无可掩饰的伤痛。

  “你懂什么?”他眼眶灼热,神情森冷的吐出话来:“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长长睫毛微颤着垂落下来,“是,爹爹死了。可娘还在,现在只有你,才是娘唯一的依靠了。”

  “不需要你提醒我。”他语气里有一丝紧绷,冷冷别过头去,目光落在黝暗的池面上。

  “爹会希望你振作起来,成为娘及刘家最大的光荣。”

  “别说得这么好听。”他恶声恶气地道:“你在我面前讨好卖乖,不就是希望我别把你赶出刘家吗?”

  他的话让她怔住了,眼神泛起痛楚。

  “你怕我爹一死,你在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靠山,再没有人把你当家人看待了,不是吗?”刘常君止不住冷笑起来,连日来沉沉积累在胸口的丧父之痛,只想找个出口宣泄。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道:“是。”

  万万没料到她会如此诚实坦白,倒教他一时愕然无言。

  “你和娘,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轻声开口,“我……害怕再失去你们。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这话让他心下微微震动,一言不发地直勾勾地盯着她。

  “常君哥哥,我想报答刘家对我的恩情,不管你和娘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刘惜秀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请──不要赶我走。”

  刘常君瞪着面前苍白瘦小得仿佛风吹就倒的她,久久。

  “随便你!”他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常君哥哥……”

  他头也不回地离去,将她独自扔在一地清冷中。

  眼睛阵阵刺痛,她却还是努力地把泪水压回眼眶里。

  没关系的,秀儿,没关系的。只要常君哥哥还没有开口赶你,你就还能继续留下来,哪怕只能多留一天,也是好的……

  自古人在人情在,可人一走,茶就凉。

  府内一向以刘大人四品俸禄,及身为京官所能得的福利过日,多年来衣食无忧,甚至还多有盈余可接济百姓,可待他故世后,朝廷也停了佣仆、厨料、炭火钱等等补贴。

  眼下刘府无帐可进却支出如旧,尽管过后不得不陆陆续续遣散了许多仆人,仅留下奶娘服侍刘夫人,可这日子一长了,生计还是越发艰难。

  “这是这个月的帐册,请娘过目。”刘惜秀恭敬地将列好的帐册捧上前,给刘夫人查看。

  “你看着办吧。”刘夫人一手支着头,病容疲惫地挥了挥手,再无心力理会这些。“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是。”她将帐册揣在怀里,就要退下。

  “常君呢?”

  “常君哥哥一早就出去了。”

  “他最近老是早出晚归的,你这做妹妹得多关心着他些才好。”刘夫人叹了口气,“照理说这都是娘的事,可为娘的是有心无力了,只盼你们都好好的过日子,唉……”

  “秀儿明白。娘尽管放心,有我照看着常君哥哥,不会有事的。”她连忙保证。

  “那就好,那就好……”刘夫人倦极地摆了摆手,“去吧。”

  刘惜秀离开刘夫人的寝房,抱着帐册走了几步,被娘这么一提醒,突然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说得也是,最近老不见常君哥哥在书房里读书,莫不是心情不好,所以跑外头散心去了?

  “散散心是好的,可万一耽误了读书,那常君哥哥不就不能实现爹爹的心愿了吗?”她自言自语,心下越发不安。

  迎面而来的奶娘手里捧着一盅汤药,正要给刘夫人送去,见了刘惜秀,她忍不住唤道:“秀小姐,老奴正想着要找你哪。回春堂的刘大夫刚刚来了,此刻就在厅上。”

  “不是说银子月底就会给他送去吗?”她停住脚步,心下一惊。

  “刘大夫说,连同上上个月的药钱,实在不能不收了。”奶娘愁眉苦脸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她咬咬唇,强抑下心慌。“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刘惜秀转而到帐房,掏出刘夫人交给她的铜钥匙,打开一只红木小匣子,可一拉开,里头仅剩不到二两银子。

  开支帐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光是赊欠回春堂的药钱加一加就得三两七钱银子,这怎么够呢?

  她苦恼地蹙起眉心,抬手拨开落到颊边的头发,指尖蓦然停顿在滑顺丰厚的黑发上。

  有了!

  第2章(1)

  黄昏时分,刘常君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回家。

  他回到书轩,在屏风后将一身平凡布衣换下,这才打开随身的木盒,里头卷得仔细严实的是几幅他最引以为傲的字画,可在东大街市的角落摆摊一整天,就只卖出了一幅,还被杀价杀得七零八落。

  他俊秀英挺的脸庞上掩不住沮丧之色,喃喃道:“什么阿物儿,怎么都是一堆不识货的人。想当初有人向爹出高价想买我的字画,爹都还不卖呢,现在……没想到现在区区三两银子能买走我的骏马图。”

  是啊,这就是世道冷暖,现在的他不再是身分矜贵的刘家大公子,纵然他的字画再好,沦落在街市上也就只有任人挑三捡四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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