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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砚臣已经在上周举行婚礼,是她最喜欢的露天方式。双方亲戚和好朋友都穿着漂亮的衣服,开开心心地在阳日光明媚的户外享用自助餐,她穿着雪白小礼服和砚臣愉快地周旋在亲友之间说说笑笑,像是同乐会。凯凯也和一群小孩在另一端玩成一团,毫无拘束。

  这是一场温馨的婚宴,没有什么重要来宾冗长的致词,更没有豪华的排场,新娘子也不用因为一直换衣服而不能和亲友畅快聊天,他们不刻意敬酒,更婉拒礼金或礼物,只想举办一场宾主尽欢的聚会,希望大家都以最轻松愉快的心情见证他们的婚礼。

  此刻的她端着咖啡,坐在计算机前望着一封e-mail发呆,她已经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眼眶愈加湿润……

  “羽萌:

  最近好吗?

  听姊姊说你和砚臣已经举行婚礼了,我终于克服内心的愧疚,鼓起所有的勇气写信给你。其实,这封信已经在我心底酝酿很久了……

  我现在人在尼泊尔的偏僻山区内,跟随国际义工组织到这里教导贫困的孩子识字,并帮助他们筹建乡间的小医院,这封信还得请明天要到大城市办事的义工,帮我用计算机传送给你。

  “国际义工组织”?相信你看到这几个字一定会哑然失笑,无法将这个名称跟我联想在一起,呵呵,几个月前,我也绝不相信自己会完全投入其中。

  跟姊姊回阿根廷后,她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一开始先是放任我窝在房间里痛快地大哭,乱摔东西、咒骂所有的人,尽情地发疯、乱喊乱叫,只差没把房子拆了……

  一个月后,她突然硬把我拉上飞机,直到飞机抵达目的地,我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非洲最贫困的一个国家。我这才知道姊姊已经帮我申请加入国际义工组织,这个组织是带领义工队到全球所有严重落后的地方帮忙,教导当地人们基本的医疗消毒常识,并负责简单的教育。

  刚开始我觉得很可笑,我丁毓妮可是从小吃好用好的娇娇女,怎么可能忍受这种餐风露宿的鬼生活?住的常常是简陋帐篷,吃的也极为简单,甚至只有干粮,卫生条件更是恐怖透顶!

  我跟姊姊翻脸,每天都大吵说我要马上回家,但她一直扣留我的护照不甩我。然后,我逐渐看到一些改变我想法的事。

  一个瘦到只剩一把骨头,衣衫残破不堪的老爷爷拄着树枝,一踱一踱地来找我们,从他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他的脚有很严重的问题。陪他一起来的瘦小孩说他们是翻山越岭走了两天才到这里的,只因听说有医疗队驻扎在此。

  医生帮他进行手术,治疗他脚部的长年宿疾。听医生说,他得这个病已经有三十几年了,虽然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但只要脚一着地,整双脚就会传来剧痛,严重时还会牵动全身的骨骼一起痛,被那种痛长年折磨下来,根本是生不如死!真不知道老爷爷是如何忍受这漫长的三十多年,还要拉拔孩子和孙子长大。

  听到后,好多义工当场都转过身子抹眼泪,每个人都想到老爷爷当初走进医疗站,看到我们时,脸上那宛如见到一丝光亮的谦卑笑容。还有手术成功后,他一苏醒就顾不得身体仍很虚弱,拼命拉着我们每个人的手说谢谢,连站在旁边只负责工具消毒并换药的我,他都一直道谢,说我们是天使的化身,他高兴得都哭了……

  然后,我又看到一些在贫瘠山区负责运送木材的工人,每天扛着木材到小镇上一家木材店换微薄工钱,忙了一整天,不断来回走在碎石遍布的山径上,连脚都起水泡了,换到的钱却可能还不够一家人的温饱。

  他们的肩膀都因长年背负重物而有些变形,可他们却十分乐观谦卑,看到我们还是露出了感恩的笑容。那些人毫不抱怨的笑脸,像是一个个大巴掌,啪啪啪啪地打在我脸上,终于将我完全唤醒。

  我终于意识到——我,丁毓妮,是多么的肤浅可耻。一直生活在富裕国家,不要说衣食无缺,连没有买到当季限量的名牌包包都可以生闷气一个月。然而,在地球很多角落,有很多人却是这样地生存着,可他们乐天知命,从不抱怨。相比之下,我的行径真是愚蠢可耻!

  我真的真的很愧疚,觉得自己过去的三十年生涯活得浑浑噩噩,完全辜负老天爷所赐给我的,我更惭愧自己往日的偏激行径,伤害了最亲的家人,包括我的儿子。

  我不敢说自己改变了,但现在的我非常喜欢跟随义工队到处贡献心力,带着劝募得来的金钱和物资,千里迢迢地到任何一个贫困地区,给予他们温暖,教导当地的孩子基本知识。

  我终于知道以前的我为什么常常发怒、觉得不开心,因为那种纸醉金迷的“欢乐”根本不是真正的“快乐”。

  我根本不是在当义工,而是每天都在接受礼物,不是我在帮助他们,是这些最可爱的人在帮助我,协助我发自内心地找回大笑,找回幸福,让我一步步地重新肯定自己,找到最快乐的生命价值。

  呵呵,拉拉杂杂写了一大堆,可能你快看到睡着了,但,我只是很想很想真挚地跟你说一声——恭喜!

  真的恭喜你!

  我相信你会好好照顾凯凯,从第一次看到你和凯凯之间的互动,我就知道你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你会给予他最多的爱。

  对于亲生儿子,我有太多太多的愧疚,我竟在他面前做出最可怕、也最错误的事……我这个失职的母亲只希望自己能一天比一天进步,活出属于我的光彩。希望年底去台北看他的时候,他会开心地抱着我说:“妈妈变黑了,可是妈妈笑起来更漂亮了!”

  好像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过,我要早早就寝,明天一早还要进入山区探视那群像天使般的孩子,真的好想他们喔,希望他们都长高了。

  羽萌,虽然这是迟来的祝贺,但我是百分之百地真心献上我所有的祝福,祝你和砚臣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PS:这封信可以让砚臣看看喔,让他知道我不是“恐怖分子”,我已经认真改过了,哈!

  毓妮

  羽萌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潸然落泪,直到关砚臣进入书房内,诧异地问:“老婆,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

  “没事啦。”她抹去眼泪露出笑容,指着计算机说:“你来看看。”

  关砚臣在她旁边坐下,表情由原先的意外逐渐转变了,到最后是深深地动容。

  “她很棒吧!”羽萌好感动。“我一直有和毓琇互通伊媚儿,她叫我不用担心毓妮,她会一步步找回自己。但我没有想到她变得这么棒,而且充满自信,真是太好了。”

  “我也很为她开心。”关砚臣很欣慰,宛如看到亲妹妹重新振作。

  “这封信真的很难和半年前的毓妮联想在一起,如果凯凯知道母亲现在所做的事,一定觉得很骄傲。”

  “我也很以她为荣啊!”羽萌兴致勃勃地计划。“明天我要把这么有意义的事告诉我的好姊妹,她们一定很乐于响应,我们不能让这些义工组织单打独斗,可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管是金钱或物资,都是每个人的心意。”

  她仰着小脸问他。“可以的话,往后每年我也要排出一段时间参加这个义工队,如果你同意,等凯凯长大一点,我可以带他一起参与,这比送给他什么万贯家财更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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