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叹息声,仿佛还处在自我的世界里。她慢慢的垂下眼,轻柔的拂过书纸。
“徐直!”
她心头一跳,转身一看,周文武正大步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他初醒的眼眸,西玄衣衫在他身上略乱,显然是匆匆出门穿上寻她。
他目光扫过贮币器,眼底透彻暴戾,当他来到徐直面前时,正要说话,却见徐直眼神幽远的看着他。
“为何一个人来书房?斗篷随意丢在地上,灯笼也是。徐直,就算这是你思考的习惯,难道你就不会想想有人会担心吗?”他咬牙道。
她张开眼,看着他。“你会担心?”未等他说话,她自动替他答了:“是了,你会担心。同墨、阿玖他们都会担心。”
“……于他们何事?现在只有你跟我!”
这话一出,徐直终于知道连周文武也知道阿玖与同墨都活下来了,若在以往,她会以为姜玖与同墨是诈死想走,人既然要走,她也不留,如同当年的再临。
直到这一回,她才知再临诈死是为了她;姜玖、同墨几度生死边缘挣扎,与其让她又喜又悲,伤心伤脑,不如确定他们都能活下去了再告知她这个喜讯。
“徐直,你又露出脆弱的表情你知道吗?”他忍无可忍,冷笑道:“是为了姜玖……”
徐直双臂缠上他的颈子,主动吻上他的唇。他一愣,下意识地将她环上书桌,压抑着自己回应的冲动,任她辗转吸吮,最后两人的嘴唇濡湿红肿,周文武一言不发,呼吸却微微沉重起来。
她寻思着说道:“好像也不必上床才能亲吻嘛。”
周文武看着她冷静的表情。
她手指由摸上他的眼角。“阿武,在西玄里,你一辈子就只能是我的后院人,我也没法招赘你,或许袁图说的半生凄凉就在此,没名没分……”
“袁图是什么狗屁!是不是半生凄凉我说了算……”
她眼一亮,说道:“是啊,你说的也对。你在我这里,吃不了多少苦。当个皇子有什么好?成天受些窝囊气,还反抗不得。真有趣,有的人顺了袁图的神算,有的人却是背道而驰,这种刻在骨子里的灿烂分明就是可以改变的……”
“谁背道而驰?”周文武心里有疑。不是他,也不会是周文晟,还会有谁?
徐直看着他。
他看着徐直。
徐直慢慢的环住他的腰身,令他暂时忘了方才涌起的猜忌。她埋在他胸前良久,轻声道:“阿武,当个皇子既不适合你,何不换条路走?说不得你会发现眼前一片美景。西玄皇室代我造的墓,在我终了时我不会进去……”
“什么?”
她抬起眼朝他笑道:“对天下人而言,那将是徐直的墓,你道百年后有没有人敢盗?”
周文武闻言,眼底升起阴虐之气。“谁敢……”真的有人敢!徐直手上拥有许多独一无二的器品,甚至是述作、历史……这些将陪着她寿终正寝入墓,将来会有多少人垂涎?
死后还要被人挖坟……他心里大恨。
“那墓室里讲放着我一生的心血,传给后世,至于要怎么用就随他们了。我另外私下找个好墓地埋了,不在西玄。我打算墓地不大,就一人容身而已,这个秘密唯你知情。周文武,将来没有身份、地位的你若还是觉得眼前一片美景,那要与我共葬,虽说挤了点,也是可以的。”
……西玄二皇子,终于不知名的山头,连个墓地也要不起……原来,到最后……他只是个生死相依的陪葬人?
徐直的陪葬人。
周文武对上她的美目。
“徐直,你就是个横冲直撞的呆学士,如果不是我在四方馆护着你,只怕你早就跟他们千里跋涉不知去了何处;如果狩猎那日不是我一力挡百,你哪来的生路可行?想来,来世你还是当个学士,我要不在旁护着你,你哪来纵情学海里?”
徐直表情微妙。她还真的忘了有些地方的风俗民情是共葬后来世必相遇,怎么周文武连来世都想的妥妥当当、顺理成章?其实,她只是想替他解了袁图的神算,不让他落股荒野罢了。
来世还要遇见这个疯子……她也不排斥就是。甚至,因此心底会涌起某种连她自己都到不清楚的柔软情绪,就好像是在他身上看见的温柔?
原来,她也有这种温柔的情感吗?
徐直被他抱坐在书桌上,他微一侧头就能看见她之前写的密密麻麻不只是什么的记录。徐直顺着他视线看去,顺手将它卷起来放在烛火上燃着,知道快烧光了才松手。
徐直忽的冒出一句话,道:“我认输。”
周文武蹙眉,心里起了怀疑。这话不是对他说的,那是对谁?他顺着徐直的目光看向贮币器,他始终对它有隔阂:“徐直,听我的话,把它熔了!”徐直若不肯,他也要找机会毁了它。
“好,熔了,以后不会再管它了。”她答得痛快,再度抱上周文武的腰身,脸蛋埋进他的怀里。
我是认输了。
但,我心甘情愿,为在乎我的人,为我在乎的人。
番外一:第一个身边人所引爆的后遗症
那个坐在书楼前阶梯上的小姑娘,穿着西玄衣裳,一板一眼的看著书,让他感到苦恼。
他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为什么才八岁左右的小姑娘,脑子居然发达的不成人样?让他这个身边人顿觉猪狗不如。
西玄皇帝告诉他,因他学识丰富,当徐直的身边人,想必能够好好地服侍徐直,至少,对于徐直时常问的问题能够解答部分……他严重怀疑西玄的皇帝也怕了徐直。
连太子的师傅都不如一个小姑娘的引经据典、举一反三,传出去,教出来的太子又会好到哪去?将来太子颜面何存?
好吧,说白话点,任何一个有羞耻心的大人,看见眼前这小姑娘,都想掩面遁逃,不管是西玄的疯陛下或者正常如他。
他好怕啊!他哪学识丰富啊,他就是个蠢蛋!在来到徐府后,他深深有这种挫败感,自信心全无不说他都想奔去问陛下,让他在徐直身边苟且活着是不是要他自尽,好少造西玄皇室的杀虐?
今年他十七,就是来哄个小孩的不是吗?这个小女孩,应该要跟其他同龄的小姑娘一样撒娇耍泼不是吗?怎么完全颠覆他的想法?
八岁……八岁小孩去乖乖吃糖别再装大人的聪明才智了,可以吗?
他心里叹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婢女在书楼里来来去去做一年一度的晒书,他俩就坐在一旁的阶梯上,他还刻意替她挡阳,阴影落了一片在她的书页上,她恍若未觉,继续看著书……果然这种讨好方式没有用处。
于是他真的拿出糖来,呈在她面前。
小姑娘终于被拉开了注意力,抬头看向他。
“大姑娘,外地的糖果,在街上看见的。”又香又甜,保证小孩子喜欢,老板是这么说的。
她嗯了一声。“你吃吧。”她表达她的不介意。
“……”他默默地收起糖,好脾气的说道:“大姑娘,过两日袁图大师便要过来为你们神算,你紧张吗?不要紧张,对西玄人而言,一生的灿烂是刻在骨子里不变的,是已存在的事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小脸正经,五官尚未长开,但已看得出未来就是个美人了……好像,也就是个美人。徐家曾有过的女主子他幼年时看过,就是个英气美人,徐直似乎哪儿差了点?相较徐达的温,徐回的阴,徐直就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