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歆注视她良久,乏力地仰头叹了口气。“你先把粥吃完再走。”
辛少敏喜出望外地握紧他的手。“谢谢你,成歆。”
成歆心旌动了下,连忙抽回手。
等她快速地将粥吃完,成歆换上了宫服,提着宫灯,带着她直往玉泉宫湖畔假山而去,他按下假山底下的一块石头,她竟见内层石壁自动往下沉,露出一条往下修砌的石阶。
“走吧。”成歆低声道,牵着她进暗道,关上暗门后,拾阶而下,手中的宫灯照耀着道路,地下竟犹如迷宫一般,教她叹为观止。
“小心点,这里有许多机关,一个不小心会出事。”成歆握紧她的手,就怕她一个不小心误触机关。“墙壁也别乱碰,要是摸到机关钮,上头墙壁会塌下来。”
“怎么会有这种地方?”辛少敏算是开眼界了,哪里也不敢乱碰乱踩,跟着成歆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
“听皇上说,那是当年先皇为带玉泉宫主子出宫所建的暗道,后来像是觉得好玩,所以暗道也可以通往各殿,设有机关是为了吓唬人。”成歆说着,不敢掉以轻心,忖着方位,直朝玉宁宫的方向而去。
“还好只是吓唬人,要是闹出人命就不好玩了。”
“有没有闹出人命,我就不得而知了。”成歆走了几步,不禁低声警告。“这时分玉宁宫那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守,你自个儿要斟酌。”
“我听祝公公说,庞皇后像是吓到生病,所以暂时先移往玉兰宫静养,所以玉宁宫里应该是空无一人才是。”
“那就好,因为我没去过玉宁宫,不知道这暗道是连接在玉宁宫的何处。”
“不是设在湖畔假山?”
“多半是隐密处,可未必是湖畔假山。”
两人低声交谈着,走了近一刻钟的路,尽头出现石阶,两人拾级而上,成歆推开了暗门,往外偷觑了下,不见半点灯火,才将暗门拉开,确定四下无人,转头将辛少敏拉出暗道外。
“还真的是在湖畔假山。”她一走出外头,就是湖畔,而整座宫殿不见灯火,只听得风刮过树梢的声音。
“好了,玉宁宫似乎真是清空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事发在湖畔,自然是从湖畔先查。”所以,她省事多了,犯不着再浪费时间寻找玉宁宫的人工湖泊。
她提着灯,沿着湖畔寻找蛛丝马迹,成歆站在她的身后,环顾四周,确保玉宁宫内的宫人确实已跟着前往玉兰宫,才低声问:“你到底是在找什么?”
“证据。”
“皇贵妃的遗体早已运走,相关人等的证词都已经问得一清二楚,还能有什么证据。”不是要泼她冷水,而是这种作法实在无济于事。
“成歆,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哪一点?”
“假设皇贵妃真要回头去找庞皇后,她又为什么要贴身宫女先回玉德宫?”
她弯得腰有点酸,站直了身回头道:“一般来说,如果她是来跟庞皇后打对台,炫耀自己的荣宠,那应该要带着一批宫女,如此不但显得威风,也能添点气势,不是吗?”
成歆在夜色中显得黑亮的眸微眨了下,随即转开眼。“也许是她有什么话不能让宫女们听见。”
“也许是,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合理。”她又开始往前走,注视着湖畔的草和垂柳。“假设真的是庞皇后把皇贵妃给推下水,一般来说,皇贵妃有孕在身,她一定不会太靠近湖水,庞皇后如果要推她,两人可能会从离湖畔几步外就开始拉扯,可是……我找不到姑娘家的足迹。”
她指着地上,地面上有几双足印,但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足印。
成歆没料想到她竟心细如发。“今儿个玉宁宫出事,在这湖畔走动的人恐怕不少,也许是把她们的足迹给覆盖过去。”
“不对,雨是昨晚下的,到早上的时候泥土吸足了水变得极软,早上的足印肯定是最深的,而这几个脚印和这一双足印相较……”她指着离湖畔极近的一双足印。“这一双足印特别的深。”
她说着,顺着足印方向往回走,就见足印竟然是离假山几步远的地方开始出现,靠近假山的足印浅了些,但比对足印大小,再加上那鞋底印痕,几乎可以笃定是同一个人。
第12章(2)
成歆看去,心头一颤。“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根本无法——”
“成歆,能在后宫任意走动的男人,就只有皇上对不?”她突道,几条线索在她脑袋里慢慢拼凑,教她直瞪着湖畔的假山。
“也许。”
“成歆,没有那么多也许,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微微动气,蓦地回头。
“你在掩护谁?”
成歆深吸口气,神色不变地问:“我有什么好掩护的?”
“玉宁宫的禁卫说,除了皇贵妃以外,无人出入,可是这里竟出现男人足印……”
成歆察觉她的心思,极力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就算出现男人足印又如何,这玉宁宫也是有太监的,或许是他们留下的足迹,而且你自个儿瞧,这足印深浅不一,也许根本是不同时间的不同两个人。”
辛少敏突地举高灯火,让他看清楚湖畔的草和垂柳。“我刚刚察觉一点不对劲,如果皇贵妃是被人给推下湖的,为何湖畔的草和垂柳完全没有被抓断的痕迹?基于人的求生本能,无预警落水时,一定会想尽办法抓住什么,不断地挥舞着双臂,而极可能抓到垂柳或草,但……什么都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说,皇贵妃不是被推入湖里溺死,而是被人杀死再丢进湖里,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她说着,心微微惊颤,多希望事实真相不是如此不堪,可偏偏她是个专业的鉴识科人员,案发现场处处都是证据,只要用心去找,证据就在眼前。
“那太荒唐了,如果皇贵妃是被杀死的,难道她死前不会呼喊,庞皇后和殿里的宫人岂会无人听见?”
“是啊,所以唯一的可能,”她顿了顿,面露哀伤地抬眼。“皇贵妃是死在熟识之人的手里,所以她来不及喊,所以她会要宫女先回殿,因为她要那个熟识之人陪她再进殿里一挫庞皇后的锐气,殊不知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成歆低斥着。
“足印浅,是因为他一开始是一个人站在这里,瞧……只在这附近找得到姑娘家的足印,照方向看来两人是面对面,然后足印从下一步开始变深,那是因为他身上多抱了个人,加深了足印,而后一步步地走到湖畔,将尸体丢入……”她说着,眸光望去,仿佛案发瞬间重现眼前,教她倒抽口气。
“你这根本就是口说无凭!”
“不,还有一样铁证。”
“在哪?”
“回玉隽宫就知道了。”
两人从玉泉宫的假山走出,想要避开宫人回玉隽宫,岂料回程路上竟见一大票的宫人聚集在春福门前广场。想回玉隽宫就得经过这道门,而这时分照理说不该有这么多宫人聚集才是。
“不用管,快走。”成歆低声说着。
辛少敏应了声,无心理睬广场上发生何事,只想回到玉隽宫确定自己的猜想。
两人回到玉隽宫,辛少敏直朝夏侯欢寝殿而去,然而远远的就瞧见寝殿外站了人。
“你们去哪了?”夏侯欢面无表情地问。
辛少敏心头紧缩着,觉得今日的他令人不寒而栗,但这件事她不能不问。“大哥,能让我进你的寝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