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不是多宽裕,你花这钱做什么?哪有人像你这样宠孩子的?”安娘子死活不肯拿。
“只是一点吃食,哪说得上宠?俊哥儿和筝哥儿听话顾家,让你没后顾之忧的出门,听话的孩子就该适当的给奖赏。”她知道这回去镇上,安娘子是专程陪她去的。让她丢着家中两个小孩,就为了陪自己去一趟市集,她非常的过意不去。
“说得好像青天大老爷似的,还赏罚分明呢,东西我收了,我待会儿让两个哥儿过来给你道谢。”扛不住鱼小闲一片心意,又想到家里那两个还在长个子的孩子,安娘子只得收下。
“左右是邻居,你跟我客气什么呢?”鱼小闲挥挥手,赶紧领着老郎中进了门。
田十四还维持着她出门时见到他的姿势,显见从早上至今都还没醒来过。
她先向老郎中告罪,一样样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舀了水洗洗手,再出来时,老郎中已经抓起田十四的手把起脉来了。
鱼小闲交握着双手,也不打岔,两眼瞬也不瞬的盯着老郎中把脉的手指。
好半晌,一把白胡子的老郎中沉默的把田十四的手放回被子里,直起身,沉吟不语。
“大夫?”
“病人脉象十分离奇,奇经八脉郁积紊乱,脸色雪白,掌心如冰,老朽技拙,实在看不出来病人犯了什么病症,只能勉力开几帖方子,梳理经脉,减少病人的痛楚,老朽只劝小娘子还是另请高明的好。”捋着白胡子,老郎中满是褶子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那就请大夫开方子吧。”想不到他的病这么复杂!
老郎中坐下,拿起自备的文房四宝,斟酌的写起方子,写完之后吹干,“小娘子可有人手与老朽去拿药?”
第三章 是毒不是病(2)
这时门一开,探出安筝的小脸,“鱼姨,我去!”
“筝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九岁的安筝面皮白净,五官清秀,今年虚岁有十,他不像一般的黄口小儿赶鸡撵狗的疯玩,年纪虽小却成熟稳重,心里大抵是知道嫂子持家不易,不论是在田地里忙碌,还是喂鸡养鸭,他总带着小他两岁的俊生,有时还会假借带侄子出来玩给安娘子送水喝。
乡村孩子难得有正经的零食吃,他和俊生见到安娘子出门回来居然给他们带了甜食,简直喜出望外,一边吃,一边听说是鱼小闲买的,便自告奋勇过来向她道谢。
“我可以和大夫去镇上拿药。”
“你识路吗?”
安筝不禁露出腼腆的笑容,这一笑,颊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涡儿,“我去学堂时,每天都必须从那岔路上经过。”
“那就麻烦你了。”她掏出仅剩的一两银子交给安筝。
“给太多了,药帖子一包六十文,拿三副药吃看看,出诊费五十文,去掉零头,小娘子给老朽两百文钱就是了,别让孩子带那么多钱在路上走,危险。”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小娘子,大手大脚的,让他颇不以为然。
鱼小闲搔搔头,有那么些不好意思,不是她大方,是手上就那么块碎银,不找开来,还真没办法使。
安筝悟性高,很快反应过来。“算术夫子教过我的,我知道要找多少铜板回来。”
鱼小闲满意的点头,孺子可教也,这孩子是个聪慧可教的,她一边向老郎中道谢,“多谢大夫教我!我会谨记在心,多谢您跑这一趟!”
这老郎中是个心善之人,见她家困窘,掐头去尾,去掉零头,可这一来不就没赚头了?
“这是我分内之事,别怪老朽多嘴一句,小娘子如果可以,还是尽早往县城去找更高明的郎中,令夫婿的病才能及早复原。”老郎中胸襟开阔,毫不忌讳自己医术不精,反要她速速另聘高明。
于是鱼小闲再度向老郎中道谢,之后他带着安筝走了。
她回头看了眼平躺在炕上的田十四,不料对上的却是他睁着的眼睛,他长长的眉毛看起来有些倔强,沉着的眼睛似能洞悉一切,却又有几分让人看不透的威仪。
“醒了?要我扶你起来吗?”她看他,他也看她,不知道为什么,鱼小闲好像做不到面不改色,只能揣摩他心意的问了句。
他也不客气的点头,一副就等她过来扶的样子。
她轻易的把田十四扶起让他坐稳,眼睛带笑,却不说话直直的瞪着他看。
他被鱼小闲瞪得心里发毛,拉起她的手,写着,“怎么回事?”
“我在等你跟我道谢啊。”
这男人会不会是把她对他的服侍都当成了理所当然,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却从来没听过一个谢字从他嘴里出来。
这样的男人不能惯,男人是要教的,磨一磨,才会好用。
这时代的女子把丈夫当成天,可以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如此,也许等她真的爱上某个男人的时候,她可以替他做任何事情,但这“室友”,他还没这权力。
她也不是真的缺他一声谢,就是看不惯他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
田十四眯起眼,咬牙切齿,这是质疑他的教养吗?
鱼小闲几乎要听到他的磨牙声了,但是她愉快的很,“没有人有义务要帮你做事的,就算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内人,我仍然应该得到你的敬意。”
田十四盯着她,说她胆大妄为一点也没错,可明面上又让人挑不出错处。
的确,她一日两餐在灶前忙碌,给他做饭,供着他吃穿;他每次睁眼,就可以看见院子外扯的两根绳索,上面晾着他的衣物,风一起,起起伏伏的随风飘荡,而她趁着谷雨前后种下的瓜豆也冒出绿油油的芽,感觉充满了生命力。
如果两人可以继续这样过下去……想到这里,他居然不反对……
他静了半晌,手劲用了力的在她手上写下,“谢谢。”
鱼小闲才不管田十四心里有没有什么OS,总之她满意了。
就这样?见她瞬间露出满意的笑,田十四心里有些不懂。
的确,鱼小闲要的就只有这样。
她的观念里,女人从来不是男人的附属,你要我做事,可以,但事成你得向我道谢,无论朋友也好,上司下属也罢,这便是你来我往的人际礼节。
为他做了那么多她要一个谢字,不过分吧!
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找回场子,“给我一杯水。”
“是,老爷。”睚皆必报的小人!
她倒了水,把茶杯塞进他手里,“方才大夫的话你都听见了?”
她见刚才他睁眼的刹那,那眼神澄澈得很,不像刚醒过来的人。
他瞥了她一眼,把满当当的水一口气喝光。
鱼小闲当他这反应是从头到尾都听清楚了,“你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拉起她的手心,写着,“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吧。”她也不啰嗦,只是他的指尖在她的手心里描绘着字型,有些发痒。
田十四目光微深,“被仇家所害。”
“与人结仇,对方的背后势力强不强?你看起来又不像争强好斗的人,莫非是为了女人?银子?还是义气之争?哼哼,男人打架为的不就这几样?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这伤得看什么大夫?方才那老郎中说他治不好,还是你有别的想法?”
她说话简直像竹筒倒豆儿似的,螺丝也没吃一个,让田十四直觉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方被我所杀,我和他双双跌入赣河,才会变成现下这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