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哥!”牡丹哭喊着尖叫。“求你等一下!”
梅岗为难地停下脚步,他毕竟不是狠心的人。
“求你回头,再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就好。”牡丹哭着说:“求你回头。”
梅岗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最后,他转过身去——
庆莳听到了敲门声,她的心情好激动,穿越湖畔,出了垂花门,绕过影壁,看着眼前这扇被月影筛得斑驳的蛮子门。
门上又剥啄了几声。
是梅岗吗?是梅岗回来了吗?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她一定要好好的抱抱他,跟他说对不起,她不该耍任性,她不该发脾气,她不该糟蹋他的爱……
她还要亲口告诉他,谢谢他的爱,她也好爱好爱他……
庆莳伸出颤抖的双手,慢慢地拉开了门。
她呜咽了一声,然后笑了,笑得好开心。
“梅岗!”她欢叫。“梅岗!”她冲上前,抱住了门外的黑影。
站在门外的人,的确是梅岗,他没有任何常人的装扮,就穿着他家乡的衣饰,大刺刺地站在外头。
他低头看着拥抱他的庆莳,微微牵起嘴角。
“是啊,庆莳。”他说:“是我。”他牵起庆莳的长辫子,绕在指间玩弄着。
“梅岗、梅岗……”叫着叫着,庆莳哭了出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会再说那种话,不会再糟蹋你……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
不要生气,然后,再留下来,陪她一辈子……可是,她还能这么自私贪婪地说出这种话吗?她好挣扎,好恐惧,好怕自己的要求会害死梅岗。
有好长一段时间,只有庆莳的啜泣声,这种静,让庆莳更不安。
梅岗还没原谅她?他依然会一个调头,就决绝地离开她?
“我没有生气,庆莳。”最后,梅岗轻轻地说:“来,抬起头,看着我。”
庆莳松了一口气,这个声音还是柔柔的,对她充满宠爱,她抬起脸,堆起笑,泪眼汪汪地看着笑得很美的梅岗,等着他说……
吃我,好好的吃我,庆莳……他一定会这么说的!老天,她竟然这么想念这句话!
梅岗的脸逼近庆莳,鼻息拂在她的颊上。
庆莳一愣,这香味?好香,却不是梅岗的清香。
然后,梅岗开口了。
“庆莳,我要,把你——”他说:“吃掉。”
庆莳瞠大眼,还来不及反应,梅岗就紧紧地压住她。
她的惊呼声,全被这霸道放肆的吻给吃掉了——
梅岗瞪着正低着头的牡丹,脸色发白。
他深吸口气,不可置信地唤道:“牡……牡丹,你……”
牡丹听到他在唤她,手上又施了力,将这夹竹桃削成的利刺,更用力地刺进梅岗的腰,梅岗再也忍不住,惨叫出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牡丹松开了手,那根毒刺留在梅岗身上,看到它吸尽梅岗的真气,折磨他、最后杀死他,她露出了很诡异的邪笑,让她本来甜美的小脸皱得像长满瘤的老树皮。
梅岗挣扎着想拔开那刺,但全身无力,四肢瘫软,牡丹甚至把他踢趴在地上,恶狠狠地跺住他的手。
“我一直在给梅大哥机会!我一直在给梅大哥机会!”牡丹一边笑,一边吼:“可是你一再的辜负我!辜负我!凭什么?那个女人凭什么得到你的宠爱!而我不行,我却不行!”
梅岗喘着气。“牡丹,你不要这样……”他很震惊,为什么印象中可爱的妹子会变成这副阎王的嘴脸?
“十年前,你被下流放令,就是活该!桃欢应该要再多下一点石榴蜜,让你连抵抗都没法抵抗,死在那群杂黄鬼手下最好!”
又是一记震撼!轰得梅岗胸口剧疼。
他在家乡最亲近、最信任的两人,竟然是让他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
他想起了,十年前,他奉命驻守荒界边境前,牡丹以饯别为由邀宴,亲人的邀宴,他完全不怀疑……原来他就是这样,莫名地食入了那会让人情欲大发、得不到满足便会虚软无力的石榴。
结果,荒界的杂黄鬼大举入侵,吃了好多花妖,自己的身体也被弄枯一半,生命垂危,最后竟还要承受华帝严厉的判决——流放,终身不得回华境。
如果他没遇到庆莳,他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
他痛到无法思考、无法回应,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不爱牡丹?那么桃欢呢?他的弟弟,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我不给你机会了,我要杀了你,而且我要让你很痛苦地死……”牡丹又抽出第二支毒刺,在梅岗的头上举得高高的,她得意地尖笑道:“告诉你,那个女人也死了!桃欢已经杀死她了!你再喜欢她,也保护不了她!”
梅岗倒抽一口气,猛地一震,全身开始发抖。
庆莳!庆莳!他咬牙,在心里呐喊着,并用这股呐喊的力量凝聚了真气。
他们仇恨他就算了,怎么可以去动那个小家伙?怎么可以去伤害那个善良的小家伙?
他看到了庆莳的眼泪,他听到了庆莳的哭声……一股椎心之痛,整个贯穿过他的身体。
他仰天怒吼一声,手重重地往石台一打,真气穿透了这三层石砖,透到了土地里,唤发起藏于深处的生命力量,石台开始摇撼,牡丹还没反应过来,石台裂开了大缝,缝中窜出了一条又一条的粗藤,像灵活的大蛇朝牡丹击去。
牡丹尖叫闪避,最后还是被活活逮住,她恐惧地看着披散着乱发的梅岗,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到他的眼睛正透着红光,直直地盯住她,牡丹觉得绑住自己的粗藤越绞越紧,她快要窒息而死了,她又哭又叫,慌乱地求饶:“饶、饶命啊!梅、梅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是牡丹啊……牡丹啊……啊——”
梅岗不为所动,粗藤继续绞着它的猎物。
就在此时,圆月来到了园丘正中央,石砖上射出一道环型亮光,与圆月产生对应,接着圆丘上就大开一窟圆洞,金光四射——蚀洞打开了。
这金光刺痛了梅岗的眼,终于听进了牡丹的尖声求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感觉到……他一直很在乎、很关注的那股气息,不见了,消失了……
庆莳,那个小家伙——
他痛苦地闭上眼,仰天长啸,那粗藤就甩着牡丹,将她给扔进了蚀洞里。
他对着那蚀洞疯狂地喊:“再出现、再出现,我就杀了你!杀了你!”
他蹒珊地走下石台,却突然乏力,整个人从阶梯上摔了下去,夹竹桃的毒液侵入得好深,他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神智不清、视线模糊……
同时,他更加感受不到庆莳的气息,庆莳不见了、庆莳消失了……这让他像野兽一样,哀叫了好几声。
最后,他咬着牙,猛力地把那根毒刺给拔了出来。
他觉得有好几百年的真气,就随着这一拔的动作消散殆尽,都给吃进了夹竹桃的毒液里,但他不管,他管不了自己,他只想回去好好地看看庆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他的庆莳,他应该要好好地守着她的,他怎么会让那小家伙一个人待在家?
梅岗就在这样的自责中,跌跌撞撞地赶回那米市胡同。
蛮子门一推开,梅岗痴傻住了,月光下的影壁,攀满了腐烂的牵牛花。
他绕过影壁,冲到垂花门,又是一股恶心的腐味袭来,他一看,呼吸更喘,因为激动,腰部的伤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