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的,但你千万别介入这件事。万一触怒了大王,也会危及你的前程,我不愿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翁归靡淡淡一笑。“我的前程你不必担心,照顾好自己最重要。”
这时河面上吹来一阵寒风,解忧瑟缩了一下。
翁归靡看到,随即跑向坐骑,很快便拿来一卷衣服。
“哦,我的夹袄,忘在河边了。”解忧一看到衣服,就欢呼着伸出了手。
“就是为了取它,我才让你先跑了。”他把衣服抖开替她穿上,随后带她走向坐骑。“走吧,我们回去,你也该饿了。”
“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只羊。”她对他微笑。
翁归靡很高兴她恢复了好心情,但仍暗自决定,要劝王兄改善对她的态度。
尽管那样做,等于是把心爱的女人送到其他男人怀中,会让他备感痛苦,可是目前只有国王,能约束住粗鲁蛮横的桓宁。
为了她的安全,也为了帮肋她实现理想,他必须这么做。
两天后的晚上,国王召翁归靡到军帐议事。
目前除了西北康居人的骚扰,其余各地均无大患,军须靡赞叹,这都是与汉、匈两强联盟的结果。
翁归靡赞同他的说法,并顺势提醒他,要约束左夫人的言行,别让她伤害了右夫人,而影响到乌孙与汉朝的关系。
没想到这番话,却让军须靡大为不悦。
他板着面孔质问:“大禄是不是认为本王宠爱桓宁公主不对?”
见他变脸,翁归靡心中一惊,但仍不疾不徐地说:“大王宠爱谁,臣属无权过问;臣只是认为,吾王也该好好对待解忧公主。”
“你为何如此在乎她?别忘了,你只是代本王迎娶她!”
面对君王怒目,翁归靡并未退缩,继续道:“是的,正因为臣属代王迎接她,与她相处日久,因此知道她是个难得的奇女子;何况她的安危,关乎着乌汉联盟的存亡,请吾王务必保护她的安全。”
“本王的女人,无须大禄操心!”听他处处替解忧说话,刚愎自负的军须靡很不高兴。“大禄如果没事,就到西北戍边吧,免得康居人以为我乌孙无将!”
翁归靡闻言,知道自己的直言惹怒了大王,想将他放逐边关,而他是条血性汉子,便当即起身道:“只要吾王需要,臣属今夜就走!”
听他爽快答应,军须靡反而吃了一惊。
他并不想让得力的相大禄亲自去平定边关小骚乱,可话已出口;此刻收回,等于自损颜面,只好将错就错。
反正再召他回来也不是难事,于是他威严地说:“很好,有相大禄亲镇西北,本王很放心;但你不必急着走,等立冬祭典后再走不迟。”
“臣遵旨!”翁归靡允诺。
军须靡也觉得自己太过冷酷,又放缓语调解释:“你不要以为本王无情。汉公主美丽可人,关心部落、爱护子民,着实令人欣赏。但男人要女人,光那些不够,她必须像我们草原上的女人一样热情强壮!”
他起身,出门前又补充:“娶冷冰冰的大汉公主虽无乐趣,但意义重大。娶而不妻,可保她平安。死一个已经够了,本王不想再让另一个死掉,继而毁了乌汉关系。至于她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桓宁不敢再放肆,本王自会约束她。”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看着远去的君王,翁归靡因他对大汉公主的评价而震惊。
解忧绝对不是“冷冰冰的大汉公主”,但他很高兴大王不会碰她,也相信桓宁不会再找解忧麻烦,因为只要军须靡答应,就一定会做到。
随后几天,赤谷城的民众,开始为立冬大祭做准备,女人们用牛粪点起篝火,男人们在祭台前支起“天锅”,牧童们则将即将宰杀的牛羊,带到河边放牧。
解忧跟随人们忙碌,丝毫不知翁归靡即将前往西北戍边。
祭祀前一天的上午,她在河边看人们杀羊宰牛。
冯嫽忽然跑来找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公主,不好了!”
即便她掩饰得很好,又在闹哄哄的人群中,解忧仍听出她声音中的紧张,于是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常公子被匈奴王关起来了!”
“常惠?!”听到好友的名字,解忧面色陡变,而他被匈奴人抓起来的事,更是让她震愕。“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召来坐骑,她们匆匆赶回“飞雁宫”。
“别忙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进门后,看到冯嫽一如往日般,想侍候她更衣洗面,解忧立刻阻止。
冯嫽说:“奴婢按公主吩咐,去北坳给生病的牧民送草药,却遇到两个正在寻找公主的汉人。他们说今年开春,吾皇陛下命中郎将苏武为特使,常公子为副使,带一百多人和厚礼前往匈奴;不料抵达单于庭时,匈奴单于却翻了脸。如今苏将军被困于北海放羊,常公子则囚于单于庭做奴;所率部下逃的逃、死的死,这两个随员因知道公主与常公子是朋友,特来告知此事。”
“他们人呢?”
“把事情告诉奴婢后就走了,说要去轮台兵马亭求救。”
得知故国将军和挚友被囚受辱,解忧心痛如绞。
忍住刺目的泪水,她站起身,坚定地说:“我去找大王!”
第7章(1)
王庭内,乌孙王与他的几个心腹,正与国师讨论明天祭祀要用的法器,忽然侍卫进来通报:右夫人求见大王!
军须靡十分吃惊,来到赤谷城后,解忧从未主动要求与他见面,更别说打断他的公务,于是他虽然不乐意,但仍挥手道:“让她进来!”
解忧独自进入,看到在座的除了大王,还有法师和翁归靡及左右将军。她略微沉吟后,按照汉宫习俗,跪在地上对军须靡说:“臣妾有急事与大王说。”
今天的她,穿一袭白底蓝边的胡汉混合服,上身为长衣窄袖的左衽装,外套一件白色皮毛马甲,腰束革带,下着宽摆长裙;裙下露出的脚上,穿了一双适合骑马的胡地羊皮靴,头发也整齐地束于肩后,显得爽朗干练,娇媚中带着勃勃英气。
军须靡仿佛第一次看到她似的打量着她,心里不得不承认,刘解忧确实与刘细君大不相同,虽然两者都美丽,可解忧的爽快与勇气,却是细君所没有的。
在座的翁归靡同样被她的英姿所吸引,同时也看出她正陷于烦恼中,可是她找的人不是他,想要倾诉的对象也不是他,这令他的情绪十分低落。
“起来吧,”军须靡说:“他们都是本王最信任的人,夫人有话可直说。”
解忧不起身,她想做的事,越少人知道对乌孙王越好,怎可大肆张扬?因此她坚持道:“此事乃臣妾私事,恳请陛下暂且屏退左右。”
见她面色泛白、双眼发红,状甚焦虑,乌孙王终于起了恻隐之心。“你们先出去吧,本王与夫人说完话,自会去找你们。”
众人鱼贯而出,解忧感到翁归靡火辣辣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在走过她身前时还略微顿了顿,但她始终不看他,拒绝与他的视线接触。
终于,他走过去了,所有人都出去了,毡房内只剩她与乌孙王。
“好了,你起来,坐下说吧。”
解忧起身,并未坐下,反而直截了当地说:“请大王容臣妾去趟单于庭。”
乌孙王大吃一惊。“单于庭乃匈奴庭帐,夫人去那里干么?”
解忧需要他的支援,因此没有隐瞒,将自己与常惠多年的友谊,及汉使出访匈奴被抓扣的事全告诉了他,但略去了两名逃亡者前往轮台报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