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他还真希望自己能一醉不醒,忘了这令他难堪的一切。
“如果没醉的话,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了我呢?”妻子继续刺伤他。“我都已经跟你说得那么明了!”
因为他舍不得她,因为他还爱着她,他可以预见,那个男人绝对会抛弃她不管的,她为了那男人放弃一切,只会落得凄凉的下场,而他该死地不忍心!
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不忍心?他真不懂自己,真恨自己,恨自己不够潇洒,当断不断!
他迷蒙地望着眼前的女人,迷蒙地问:“思婷,从一开始到现在,你是不是从没爱过我?”
“是,我没爱过你!跟你约会,跟你结婚,都是为了气他,为了让他吃醋,我爱的人一直只有他。”
够了,她说得够明白了。
“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你都要飞到他身边是吗?就算他很可能不会接纳你。”
“他会的!他一定会的!”她恨恨地瞪他,仿佛他的关心都是对她的诅咒。“以前我只是一个人,现在我有他的孩子了,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我跟他还有这个孩子,我们是一家人。”
他们是一家人,那他呢?
他曾经游戏情场,不料第一次付出真心,却是一去不回——也罢,他不需要妻小,不需要家人,他不需要任何人!
“……好,我答应你,我们离婚。”
那夜,他的心碎成片片。
原来男人不一定总是坚强,也有受伤的时候,偶尔也会流眼泪。
他瞧不起那时候的自己,非常、非常瞧不起,如果可能,他真希望永远也别忆起当时。
但他还是想起来了,想起那个阴暗的、下着雨的夜晚,细雨绵绵不绝,湿透了整个城市,湿透他的心。
一念及此,叶维之自嘲地抿唇,倚在露台栏杆前,握着罐睥酒,一面喝,一面恍惚地看夜景。
香草曾经称赞由他这里望见的夜景很宁静、很温馨,有种迷离的美,她很喜欢。
他其实也很喜欢,但今夜,却怎么也领略不到这景色的美好,只觉得无边凄冷。
真该死!
他蓦地低咒一声,一口喝干剩下的啤酒。
如此多愁善感的情绪实在不适合一个大男人,也不像他该有的,他是机器人,不是吗?
机器人就该像个机器人,无情冷感。
你要知道他每被烫一次,不只身上,心上也会受伤!他怎么可能愿意再回到一个老是伤害他的人身边?
偏偏,耳畔又回响起她曾说过的话。
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再回到一个曾经伤害自己的人身边?
“你不懂的,香草,就是有人会这样——”他喃喃低语,嘴角噙着一丝讥诮,不知嘲讽她,还是自己。“帆帆毕竟是他妈妈的儿子。”
他敢肯定,帆帆真正想要的,还是那个曾经伤害自己的父亲,因为他们才是一家人。
所以,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叶维之冷冷一哂,又开了罐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后将瓶口一转,漫然看那金黄色的液体倾泄往下,如同他直坠深渊的心情。
他应该出庭吗?是否还要亲眼去看帆帆当庭做出令他心痛的抉择?
他,有勇气出庭吗?
他怎么还不来?
开庭时间都快到了,叶维之却还迟迟不出现,香草等得心急如焚,频频看表。
他该不会真的打算放她鸽子吧?真的决定放弃争取帆帆的监护权?他怎么可以这么做?怎能放心将帆帆交给一个有暴力前科的父亲……
“香香姊姊。”与她一起坐在法院外等候的帆帆忽然唤她,嗓音听起来很虚弱。
她回头,给他安抚的一笑。“再等一会儿,叶叔叔应该就快来了,等他来了,我们再一起进去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香香姊姊……”帆帆呼吸急促,脸色苍白,额头盗汗连连。“我觉得……好不舒服。”
“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香草这才注意到孩子不对劲,焦急地抚过他汗湿的脸。
“我……不能吸气。”说着,帆帆一口又一口地深呼吸,每一口都像即将断气他的,发出可怕的声响。
香草惶然大惊,脑中灵光一现。“你该不会是过敏吧!你刚刚吃了什么?”
“这个。”帆帆递给她一张包装纸。
她接过来一瞧,心跳暂停。
是核果巧克力!他竟然吃了核果巧克力!
“这巧克力是谁给你的?帆帆,你为什么要吃?你不知道自己会过敏吗?”她一连串地追问,帆帆却已经无法回答了,他不仅呼吸困难,皮肤也开始泛起点点红疹。
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会休克!
一念及此,香草再也顾不得开庭的事,一把抱起帆帆,招来出租车,直奔医院急诊室。
护士从她手里接过帆帆,拉起帘子,隔绝她的视线。
她看不见帆帆就诊的情况,更加心慌意乱,这时,手机铃声蓦地响起,她连忙到走廊尽头接电话。
“香草,我在法院门外了,你们在哪里?”
是叶维之,他终于来了!
香草眼眸刺痛,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胸臆。“维之,你快来医院,帆帆食物过敏,他吃了核桃!”
“什么?!”叶维之震惊。“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第9章(2)
十分钟后,他赶到医院,香草一见他,伤心地投入他怀里。“是我不好,我竟然没注意到帆帆吃了巧克力,是我不好,都是我……”
“你冷静点。”叶维之温声安慰她。“帆帆呢?他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在帮他急救。”香草话语方落,只见门帘拉开,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
他拉下口罩,对两人微微一笑。“他的情况已经暂时稳定了,我们会将他送进病房,留院观察。”
“真的吗?”香草松一口气。“谢谢你,医生,真的谢谢你!”
“不过你们做家长的也太粗心了,明知道孩子对核桃过敏,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呢?这次他没事,如果还有下次,就很难说了。”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好。”香草含泪认错。
叶维之默默牵住她颤抖不停的手。
医生离开后,两人来到病房探望帆帆,小小的他躺在大大的病床上,看来更显瘦弱。
香草心一扯,在床沿坐下,轻抚他疲倦的眉宇。
他颤颤地睁开眼。“香香姊姊。”
“乖,没事了,你睡吧。”她柔声低语。
他摇摇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不懂。
他没回答,别过小脸,咬着唇。
香草蹙眉。“帆帆?”她握住小男孩的手,正想追问时,病房外忽地传来一阵骚动。
“医生,我儿子呢?他在哪间病房?我要见他!拜托让我见他!”
是王启明?
认出这道声音,香草胸口一震,帆帆也听出来了,身子一阵激颤。
香草以为他是害怕,急忙哄他。“你不用担心,帆帆,香香姊姊不会让他来打扰你。”
“是这间病房吗?护士小姐,是不是这间?”王启明焦躁的声嗓逐渐逼近。
“我去赶他走。”香草咬牙起身。
“不要!”帆帆激动地拉住她衣袖。
她一愣。
“不要赶爸爸走。”帆帆求她,眼眶红了。“我……我想见爸爸。”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
“拜托,香香姊姊,让我见爸爸。”小男孩嘤嘤啜泣。“我想见他。”
这是怎么回事?香草僵在原地。
“你还不懂吗?”叶维之握住她的肩,眼眸阴郁地紧盯她。“帆帆为什么要故意吃下那条巧克力,你还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