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听Lawrence说疑问,只想了一分钟,便点破关键。
Lawrence喜出望外,顿时斗志昂扬。“好,我马上带人进实验室重做!”
叶维之挂断电话,瞥了眼手表,犹豫着是否该进实验室一趟,但他已经跟网友约好了,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原订计划赴约。
如果没重大意外,他尽量不扰乱生活步调。
但他没想到,当他整装出门时,一个不请自来的麻烦会在大楼楼下等着他,而且脸上还挂着甜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嗨!叶先生。”她站在小区中庭的水池边,朝他招了招手。
杜香草?她怎么知道他住在这儿?
叶维之严厉地瞪她,不敢相信这女人竟从他公司纠缠到住家来。“你又来做什么?”上回两人不欢而散,还不够令她知难而退吗?
“我送这个来给你。”她举高双手,递出两个保鲜盒。
“这什么?”
“我亲手做的卤昧。”她献宝似地娇笑。“吃过的人都说赞喔!今天算你好运,我卤太多了,怕吃不完,多的送你。”
送他干么?他跟她非亲非故的。
他冷眼觑她,她却歪着头,丢给他一抹更灿烂的笑。
“算是敦亲睦邻吧!”
“敦亲……睦邻?”他眉尖一蹙,有不祥预感。
“你相信吗?我刚好也住在这个小区,虽然跟你不同栋楼,但也算是邻居。”
她也住在这里?
不祥的预感成真,他懊恼地看她冲他露出一口整齐的编贝细齿,笑容像阳光,硬是要闯进他满布乌云的眼里。
他表情冷凝。“卤味你自己留着吧,不然送给警卫也行,我要出门了。”
酷酷地撂下话后,他转身就要走,她却翩然一旋,踩着跳跃的碎花步,抢先一步挡在他身前。
他瞪她,她却是笑笑地回看。“你是要去跟朋友玩生存游戏吧?”
她连这也知道?他不悦地紧绷下巴。
她也不知是没发现他的愠怒,还是刻意装傻,煞有介事地打量他的外表,今天他穿一件运动T恤,外罩黑色休闲短窄外套,一条微微洗白的牛仔裤,足蹬黑色运动鞋。
他自认穿着尚称有品味,身材也算是个衣架子,大部分女人看了都会眼睛一亮,但也不至于像她这样毫不客气地评头论足。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身上这件外套就是仿美军M65的军用外套吧?”欣赏完毕,她扬起脸蛋,俏皮地对他眨眼。“肩章、立领、四口袋,还有帽子,应该是收在衣领背后的拉炼里吧?”
他讶异地扬眉。“你怎么知道这些?”一般女人应该不晓得什么叫M65吧?
“我做过功课。”她坦白招认。
“只是为了接触一个跟个案有关的关系人,你有必要这么认真地调查资料吗?”他讽刺。“我是不是连祖宗十八代都要跟你交代,还是你都已经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去打探你的祖宗十八代啦,我也是有节制的。”她说着,又朝他送来一笑。
叶维之怔住。
她怎么可以这样笑不停啊?笑得连他这个坚持不为任何笑容软化的人,都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
“话说回来,你这件外套很时尚又很有型,穿在你身上也挺帅的,不错看喔!”她不但笑不停,还落落大方地称赞他,一点也不矜持。
他呼吸一凛。“你真是个……厚脸皮的女人。”
她听到这不友善的评语,只是轻笑地耸耸肩。“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完全不晓得检讨。
他一时无语,拿她没辙。
“这个。”她又捧高手中的保鲜盒。“真的不吃吗?”
“不吃。”他冷淡地拒绝。
“好吧,那我只好送给警卫了。”她有些可惜似地叹道。
他轻哼。
她静定地瞅着他,清清如秋水的眼眸,坚持映出他无表情的脸孔。
她在看什么?他悄悄握拳,莫名地有些慌,似乎挂牢在脸上的面具即将崩落一片。
“叶维之。”这回,她不叫他叶先生了,而是直呼他全名。
他心跳暂停。
“你怕不怕我一直缠你?”轻快眨着的眼,看起来好无辜。
他命令自己保持冷漠。
“如果你怕的话,只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可以永远摆脱我。”
“什么要求?”
“把今天给我。”她提出交换条件。
他懂了,嘲讽地歪唇。“你想要我去探望我前妻的儿子?”
“你果然很聪明。”她嫣然一笑,举起右手,做发誓状。“如果过了今天,你还是没改变你对帆帆的想法,那我就放弃,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我已经跟朋友有约了。”他一字一句地强调,而他从不轻易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原订计划。
“能不能为我取消呢?”她放柔嗓音。
他眯起眼,冰凝的胸口隐隐烧起一道火苗——
“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谁也不是,只是一个很厚脸皮的女人。
当她如此回答的时候,她注意到他脸色一变,眼神也不再冷漠,窜着闪亮的火光。
他并非完全无情的,他也有血性有人性,只是需要一点刺激与催化。
就像前几天,他听到前妻的死讯时,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他动摇了,震撼了,她可以感觉到。
所以即使那天他们闹得不欢而散,她还是坚持再试一次。
只是她今天忽然出现在小区中庭,似乎还是吓到他了,就算他勉为其难答应跟她一起去探望帆帆,沿路却板着一张脸。
“你在生气吗?”香草偷觑他紧绷的脸庞,轻轻叹息。
他不答腔,定定地注视车窗前方,沉默地开车。
“忘了告诉你,帆帆住在‘慈恩儿童之家’,在一所天主教堂旁边,收留了将近二十名十二岁以下的儿童。帆帆不知道你跟他妈妈的关系,所以我待会儿只会介绍你是我的朋友,要他叫你叔叔.这样好吗?”
不叫他叔叔,难道叫他爸爸吗?
叶维之斜目白她一眼。
她苦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我这样勉强你来探望他很为难你,不过我相信你跟他相处过后,一定会爱上他的。”
他冷嗤。“你怎能有把握?”
“因为我就爱上他了。”她柔声低语,微微地笑。
他讶异地望她,没两秒,又转回去。“你总是那幺容易爱上自己辅导的个案吗?”
“他们不是个案,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孩子,你见到他们就知道了。”
“哼。”
他抿唇不语,显然不打算随她充沛的爱心起舞。
香草悄悄扬唇。她见惯了类似的反应,并不会因此感到失望,事实上她还见过许多更恶劣更可怕的院童亲属,至少她相信他纵然态度无情,也绝对不会伤害一个孩子。
“到了。”
她引领他将车子开进教堂附近的停车场,然后带头穿过小巷,来到慈恩儿童之家的门口。
铁门紧闭,不算宽敞的院落里,搭着溜滑梯、秋千、跷跷板等几样简单的儿童游戏器材,还有一方小小的花圃。
礼拜六,叶维之以为游戏场应该会很热闹,却意外地只有两、三个孩子。
香草看透他的疑问,主动解释。“我说过,这里的孩子其实不是孤儿,只是家里有点问题,放假的时候,大部分都会有家长或亲人来带他们回去吃顿饭之类的。”她率先推开铁门走进去。
“香香姊姊!”孩子们见到她,快乐地围上来,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叶维之看着,忽然觉得头痛,这些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抢话说,嗓音又尖锐,真亏她有耐心跟他们一一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