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中,不断往前走的欧阳绮绫只记得一件事——石先生的命令,我得遵从。
石川灵注视着她渐渐消失的身影,唇畔的笑容慢慢地转为不屑。
“幸好你还有一点用处,没有白养你二十年。”这就是石川灵对她这个人的结论。
* * *
半个月过去了,欧阳绮绫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石川灵。人生地不熟的她撑了半个月,带来的三万块台币也已经要耗尽,她打过电话回外蒙古求救,奇怪的是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怎么都没有人接电话?婆婆呢?她去哪儿了?”十多天了,她联络不上婆婆。欧阳绮绫开始恐慌,身无分文的她连回去外蒙古的机票钱都不够,怎么办?
根本就是穷途末路。最后最后,她还是只得厚着脸皮再去找石先生。
“不能见。”挡驾的人员撂下狠话,冷冷地赶人。
“我是石先生的……”
“的什么?你是石先生的什么人?”不待她解释,挡驾人立刻回轰!
“对呀,我是他什么人呢……”欧阳绮绫突然发现她无法作答,石川灵根本是她所构不着的神圣人物,他离她好远好远。“我什么人都不是。要追究起来,我还是个罪人,背叛石先生和伤害石先生的罪人……”
“这样你还敢见石先生?”对方没好气地讽刺她。
“对啊……”欧阳绮绫默默转身离开“东川集团”,张着茫然的大眼睛,孤身一人巡望着依然陌生的台北街景。她惶惶然地坐在人行道上的椅子,怔怔地发着呆。
“石先生他……他不想当绊脚石,他故意要让我死心,所以避开我,是吗?”另一层意义即是——她俨然已被逐出候选新娘的范围外,她不再跟石先生有任何的关联。
她并没有要这种“下场”啊!她根本不敢有背叛石先生的心思,她完全没有要跟石先生一刀两断呀!但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茫茫然地呆坐着。而且石先生似乎忘了,她在台湾举目无亲。
天空的云层愈来愈厚,黑鸦鸦的乌云凝聚盖顶,冷风拂过,带着凄清凉意扫过她,接着天空开始降下雨丝来。
杂沓的思绪让她乱了心神,以至于一直没有发现在她左侧方向,有一对漆黑的深眸一直凝视着她。
欧阳绮绫的思考逻辑那么无邪,她肯定被石川灵克制得无法反抗!
欧阳绮绫的想法这么天真,她必然会被石川灵玩弄到地老天荒。
更可能,欧阳绮绫那接近愚昧的人有可能流落街头喽……
看她可怜兮兮缩着身子发颤的惨状,显然夏夺的预言成真了。
这半个月来,他在探勘的营区内一边替罗林博士与外蒙政府交涉挖掘大汗陵墓等事宜,一边还得分心听夏夺的呱呱叫。
他没有在欧阳绮绫离开外蒙的第一时间就跟来台湾,惹得夏夺十分的不满,天天撂话讽刺,以他舍不下送出红包谢礼为原因,这才会对欧阳绮绫不闻不问,放任羊儿往恶虎嘴巴里冲。
是的,他是故意放她一个人面对石川灵。
她总要成长。
雨丝不断落下,沾湿了欧阳绮绫的发丝,也将凉意落于她肩上。渗进她的心坎中……好冷呀!
她缩了缩,开始打颤。
撑伞的行人路过她身旁时通常都只睐她一眼后便离去,虽然觉得她淋雨的行径很古怪,却也没有意愿去理会她。
举目无亲的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雨丝变成了雨滴,下着……下着……
欧阳绮绫颓靡地站起来,单薄的身子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是往前走,不断往前走……
然而,她失魂落魄的惨样却狠狠地、剧烈地重撼伊劫心间!
即便这种场面他已经预期到了,但实际看见时,不忍立刻破壳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够被影响至此。
伊劫开始加快脚步追赶上她,终至并肩而行。他没有主动开口。只是伴随在她身畔一同走着、一起淋雨、一块前行。
偶尔,伊劫望住她,然而她似乎毫无感觉。
低着头的欧阳绮绫有时也会往身边一瞥,但仅是视线掠过,没有后续反应。
绵密的雨滴转为滂沱,倾盆大雨狂泻而下,大颗大颗的雨珠不断打落,连皮肤都会隐隐作痛。
伊劫蓦然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肩膀,将她揽进胸怀中。欧阳绮绫的体温好冰凉,他与她的身子相贴时,她依然恍恍惚惚。
欧阳绮绫只一径地沉沦在她自己的想象之下,她一股脑儿地栽进被抛弃的恐惧与孤独下抽身不得。
伊劫浓眉愈拢愈紧。这妮子无法从石川灵的魔咒中抽身而退。
“跟我来。”他突然转身拦下出租车。硬将她塞进出租车里,报出地址,命司机立刻疾驰而去。
茫然的眼珠儿掠了他一眼,旋即又垂下粉颈,静静地跟着他,任由车子往天母方向行去,停在一处高级住宅大楼前。
湿漉漉的她被伊劫带进屋内。
“去洗个澡,换下湿衣服。”伊劫一带她进入客厅便吩咐。
她却呆滞不动。
伊劫回头,凝望着她的呆茫,声音陡地降得好沈。“要我帮忙替你更衣?”
她置若罔闻,眼中没有他的影子,耳朵听不到他的声音。
伊劫只好先将她安置到沙发坐好,转身进入厨房泡出一壶浓郁香醇的热咖啡,倒一杯塞进她手中。
“拿好。”
小手捧着热暖暖的杯子,手心暖和许多了,同时热气蒸腾上她的眼眸,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喝。”伊劫再道。
她听令地举杯就口,尝了一口。
“好些没有?”他声音更低更沈,也忆起夏夺不断在他耳畔叨念的话语——
你应该要对欧阳绮绫散放热情因子喽……
他应该要对她热情吗?
的确,他是该对她热情。事实上,这股热情也即将迸发而出,此时胸口有把烈火不断燃动,凶猛的火势大有要焚毁世界的迹象。
欧阳绮绫终于开了口。
“石先生,对不起……我很对不起你……”她垂下眼睑,苍白的唇片幽幽然然地说着,浑然不觉她弄错了对象。
有趣呀!他被她贬低得极为彻底。
“你对着我喊什么?”两根修长的手指往她苍白脸容上伸了过去。
“石先生。”
很好,她呆得不轻,他必须把她拯救出来。怒火可以发作了!两指夹住她的嫩肤,一扭——
“痛!好痛、好痛……”脸蛋儿蓦然胀红,她如梦初醒般地惊跳起来!迎上伊劫邪魅的笑容,总算完全醒透过来。“你?伊……伊劫,是你?!你又捏我!”好疼呀!
“总算把你的神智给拧回来,可喜可贺。”他阴森森地道。
她左顾右盼,记忆仍然显得浑浑噩噩,一时之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你……你怎么在台湾?这里又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她傻呼呼地问。
会提问了?
“你脑子总算慢慢恢复成正常,不再像是一枚呆瓜?”伊劫很“欣慰”,但他不怀好意的笑意却让她感到狼狈。
淋雨的过程虽然模模糊糊,但她仍是有一些些印象。在湿冷的雨中,她的身畔出现了个温暖的“物体”,“物体”拥住她、护着她、熨烫着她发凉的心房,陪伴着孤寂的她走向热闹世界。
“是你!原来是你带给我温暖的。”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成为她的守护神。“刚刚在雨中,我一直没有发现原来是你在身旁照顾我……”
“是啊,你是忽略我,还把我忽略得挺彻底的。”他嘲讽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