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旋转门,她奔出位在伦敦市中心的“古腾”总部大楼,朝着停车场出口的那方奔去。
车潮如流,来来去去,她站在人行道上,一双水澈的乌眸慌乱地寻觅。
就如同绘本中的兔淑女,总是在蓊郁的森林中迷了路,永远错过了宴会,失去与狼绅士相见的机会……她总是错过见那个人的机会。
糟了,她忘了询问黎斯特,那个男人搭什么样的车,车号又是多少,眼前进出停车场的车阵,茫茫似海,她要从何找起?
沮丧布满了清丽的小脸,杜静雪伫立在初冬的伦敦街景里,她一身灰白相间格子的复古大衣,内搭成套的羊毛编织洋装,颈上一串森林系风格的串花编珠项链,加之一头黑润飘逸的长发,配上细致秀巧的五官,引来不少行人侧目。
或许在西方人眼中,她不算是典型的东方美女──她的眼型偏圆,瞳仁黑润,鼻子秀气而巧挺,两瓣嘴唇嫣红如野莓,一缕长发飘散在鹅蛋形的小脸前。
这模样的她,纯净美好的气质,舒服又不扭捏造作的穿着风格,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从森林中走进繁华都市的精灵。
此际,她视线迷茫地瞅着前方,唇瓣微微张启,雪白大衣与黑发齐被风吹动……在他眼中,这画面足可称为艺术。
温曜宇端坐在一辆黑色宾利的后座,司机将车停在停车场出口的匝管处前,等着警卫确认放行,他冷锐的眸光透过车窗,凝定在人行道上的杜静雪身上。
数个月没见,她看起来似乎瘦了点……
幽冷的眸光一凛,温曜宇喊住了正要转动方向盘的司机。“法兰克,将车靠往那位小姐。”
“是的,温先生。”法兰克觑了一眼后照镜,随后顺畅地将宾利停在人行道旁。
车窗降下,后座的温曜宇掩去眼底的狂躁,含笑望着杜静雪的侧颜。
“Yuki。”他沉下嗓音,喊出她的日文名。
杜静雪讶然转身,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与渴盼已久的男人四目相接,心跳与呼吸不禁微乱。
是他……她的“狼绅士”。睽违了一年多,她终于又见到他。
这个男人──温曜宇,他来自台湾一个深具影响力的艺术世家,爷爷是水墨画大师,父亲是扬名海外的雕刻家,母亲则是挖掘艺术家的艺术经纪人。
他拥有与生俱来的艺术天分,更有着高度敏锐的美感,然而他并未走上与父执辈一样的艺术家之路。
他从小混迹艺术界,但是将艺术融合商业,创造更大利益的世界,显然更吸引他。
温曜宇从外公手中接下亚洲规模最大的艺术展览公司,又接管了母亲的艺术经纪公司与艺廊,陆续挖掘了许多当代艺术家,成为靠艺术致富的新一代CEO。
艺术界对他的评论,可以说毁誉参半。
自视甚高的艺术家不屑与他合作,认为他是浑身铜臭味、不懂真艺术的势利商人。
但是想与他攀上关系,藉由他炒高身价的落魄艺术家也不在少数。
至于熟识他的人,则是大大赞扬他在艺术上的天分,敏锐而精准的眼光,以及能将艺术与商业相结合的过人才能。
当然,他那张得天独厚的俊美脸庞,贵族一般的高雅气质,更让艺术界对他感到无比着迷。
大多数人为温曜宇下的评语只有一个──优雅而高贵的绅士。
“温先生,你好。”杜静雪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有丝慌乱地将飘飞的发勾到耳后。
在这个绅士面前,无论准备得多完美无缺,她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好。
“你的经纪人呢?”温曜宇微笑地问。
“美嘉重感冒,我让她在饭店休息,自己一个人过来跟黎先生会面。”他是在关心她吗?杜静雪满心雀跃地赧着颜。
“上车吧。”温曜宇忽又扬嗓。
“啊?”杜静雪发傻。
“你不是已经结束会面,准备回饭店?我顺道送你一程。”
结束会面……杜静雪尴尬地微笑,脑中浮现黎斯特还在办公室等她回去的画面。
“不方便?没关系,那下次吧。”温曜宇从不勉强别人。
他温雅而从容的笑,就像一幅温润大器的中国水墨画,可留学英法的背景,又使他裹上一层欧洲贵族般的绅士气质。
对不起,黎先生,你一定要原谅我的爽约!杜静雪在心中忍痛的想,清丽的小脸却漾开一抹灿笑。
“那就麻烦温先生顺便送我一程。”她腼觍地瞅着他,绕到宾利的另一侧,打开车门,坐进宽敞的后座。
第1章(2)
宾利轿车平稳的往前行驶,后座一片寂静,杜静雪将包包搁在腿上,双臂打直地紧拽着背带,仿佛连心跳与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只因为,她渴慕已久的“狼绅士”,此刻正与她处在同一个空间。
乌润柔亮的眸光悄然往身旁溜动,这是两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她甚至可以清楚看见他的睫毛有多么长、多么浓密,双眼皮的折痕有多么深。
噢天!他的鼻梁高挺,就如同她先前参观过的希腊雕像,但他的肤色却不像石膏那般苍白,而是健康光滑的浅麦色。
那头浓密坚韧的黑色短发,看起来十足的男人味。他的下颚弧度瘦削漂亮,顶在衬衫领口处的喉结微微缩动着。
那一袭三件式的铁灰色西装真适合他!完美展现出他优雅的绅士气质……一如她画笔下的狼绅士。
“上次见面,好像是一年前在东京?”温曜宇当然知道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但这不是他所乐见的。
“是的。温先生一定很忙,一年没来日本几次。”杜静雪难掩失落地收回视线,就怕被他察觉自己眼中的爱慕。
听说,他已经有属意的未婚妻,只是因为事业忙碌,始终没有时间定下来。
她所属的艺术经纪公司,不过是他事业版图下的一小块,若不是他欣赏她的绘画天分,又以私人名义赞助她,小人物如她,根本不可能与他有任何交集。
“最近的创作还好吗?”温曜宇与她,总是三句不离公事。
她努力维持笑颜,却有些苦涩的说∶“‘狼绅士与兔淑女’第三册绘本已经快要出版,下个月在台湾有个展。”
“你会在台湾停留几天?”温曜宇的态度温温淡淡,听不出喜怒。
“我不清楚,大概三四天。”
“你很久没回台湾了,应该很怀念吧?”
是错觉吗?总觉得他在说这句话时,眼神似乎有些……愤怒?杜静雪困惑的轻蹙秀眉。
“我……之前发生过一些意外,所以不太记得过去的事。温先生应该也知道,我就是因为那些意外才会旅居日本,精神科医生也建议我这样做。”
她抬起白皙的小手,抚上额侧的一道粉色疤痕,面色有些苍白,水润的眸光有些空茫呆滞。
温曜宇胸口蓦地一窒,搭在强壮大腿上的手掌悄然攒紧。
他想抚摸她的脸颊,想拥她入怀,想贴在她耳边,温柔地安抚她,告诉她别害怕,他会保护她──
“温先生?”一声生疏的低唤,拉回了他出神的思绪。
但他不能。
温曜宇垂下一双深邃长眸,嘴角悬着若有似无的笑。恐怕唯有他自己最清楚,唇上那抹笑,是苦涩的。
“先生,我们已经抵达饭店。”司机这声提醒,适时地转移了杜静雪的注意力。
噢,讨厌!为什么饭店距离这么近?为什么路上不塞车?或者汽车爆胎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