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已经忍很久,差不多已是极限,但身为周家千金,她是绝不可能做出任何丢尽周家颜面的事。
“南太太,洗手间在这边,我带你过去。”护士小姐替她挪动着点滴架,牵着她进洗手间,本想要入内帮忙,以免一个不慎血又逆流,但——
“我可以自己来。”她,非常坚持。
“那你要记得,不要让手抬太高。”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态度客气地道。
“有什么问题再叫我一声。”护士朝她轻点着头,替她关上了门,回头就见有人探访,她轻点着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踏进洗手间里,环顾着陌生的环境,掀开了一面帘子,帘子后头有个像浴桶的东西,不过倒是浅了些。
回头望向一旁,瞧见一个瓷盆,上头有个东西,手才刚靠了过去,水便自动流了出来,吓得她赶忙缩回手。
“温的呢……”她惊诧地喃喃自语着。“原来……娘说的都是真的。”
从小,娘就告诉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谁都没说,就只告诉她,她曾经很疑惑地问娘,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古怪的事,娘面露悲伤地握紧她的手,只说有一天她可能会离开,前往另一个世界,去向南家报恩,但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世界,所以她只能一点一滴地将她那个世界的事告诉她,免得事到临头教她慌了手脚。
而这里,就是娘说的,她原本的世界吗?娘说,在她的世界里,压根不需要烧柴挑水,有种东西叫水龙头,一转就有水,还有种东西叫瓦斯炉,一打开就有火,而且也不需要点油灯,按个开关就亮得像白天一样。
她总觉得新奇极了,当娘是编著故事哄自己,毕竟她没道理去跟自己的弟弟报恩,是不?可天晓得她在外出摔下山崖后,醒来竟是出现在这里,而她的脸……不,不只是脸,她根本是换了副躯壳。
望着瓷盆上方的镜子,镜子不如铜镜那般模糊,将这张秀雅但略带苍白的脸给映照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变成了他们口中的陆姿颖南太太,再也不是周持南了吗?
娘说,如果她到了她的世界,试着去寻找一个名叫周湘的长者,但眼前……她更想知道,她要怎么解手啊……
第2章(1)
“仲威,今天状况如何?”包庆余西装笔挺地提着两个保温盒走来,而易稚青臭着脸,手里抓着两只计算机手提袋走来。
南仲威乏力地闭了闭眼。“不好。”他开始怀疑自己早晚会死在陆姿颖手中。
“怎么了?欸……姿颖呢?”
“洗手间。”
“看来她除了失忆之外,倒是没什么大碍,至于你交代的事,昨晚已经要人去调车送到车厂处理,应该晚一点就会有消息了。”
“嗯。”他乏力地应了声。
“脸色这么差,还敢要我把上半年度计划书整理好送来……你最好是真的可以全部看完,要不然我就跟你拚了。”易稚青将两只手提袋往病床边的矮柜一放,潋滟水眸像要喷火一样。
“反正我已经躺着了,你要是打算让我躺久一点,尽管下手,我不会怪你。”他意兴阑珊地说着。
他是想要着手处理每日该处理的公事,可偏偏他现在光要坐起就觉得胸口快裂了。
说来说去,全都是陆姿颖,要不是她耍白痴,他不会一早起来就痛得难受。
“别傻了,让你躺更久,好让我整死自己吗?我又不是你这个工作狂,那些工作量我消化不了。”
“有庆余在,怕什么?”这个垫背向来很好用。“我的右手,有劳你了。”
“现在知道我很重要了吧。”承认吧,他是缺他不可!
“很重要,非常重要,所以把上半年度的计划书拿去处理,按照我原本设定的目标修改,数据都在我的计算机里。”
包庆余脸色苦了下,不怎么想扛起他的工作量,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谁要他硬要吹捧自己,自找死路来着?
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什么,他突道:“对了,你住院的事,我昨天有跟董事会报告,我有吩咐他们不要探病,以免打扰你静养。”
“嗯。”
“不过向群那家伙一听你出事,就说要来看你,我把他打发掉了,就不知道他改天会不会跑过来。”他边说着,边替他调整病床,让他可以舒服地坐起。
南仲威轻吁了口气,看着包庆余利落地把保温盒搁在床面的移动茶几上,菜色清淡但极诱人,可偏偏他胸口还痛着,没有半点食欲。
“我改天就出院了。”尽管他怀疑胸口的痛楚会让他延后出院。
“说到这个……陆叔已经准备两个看护,应该等一下——”
“不用,我还没到要让人照顾的地步。”
“可是——”
“公司的事就麻烦你们了,要是有什么事随时联络我。”他兴趣缺缺地拿着汤匙拨着饭菜。
“有什么事也不需要联络你,你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易稚青双手环胸,话是直白了点,但充分地点出她的心声。“才刚过完年,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你赶快养好,赶紧归队,别以为我们会一直罩着你。”
“是是是,我现在就乖乖地当废人,吃饱睡,睡饱吃。”
“也不是人人都能当这么尊贵的废人,你感恩吧。”
“是,我很感恩,多谢两位大德。”
“要是左手不好用,叫你老婆帮你,我看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
“对了,她进洗手间会不会太久了点?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包庆余不由得望向洗手间方向,就见护士小姐像是正在询问着里头的人状况。
“我去看看。”易稚青不耐地走到洗手间门口,低喊着,“陆姿颖,好了没?”
里头没半点声音,易稚青不禁拍着门板。“再不出声,我要开门喽!”
“谁都不准进来!”
里头传来陆姿颖不怒而威的沉嗓,登时教易稚青狠狠地呆住。
这女人吃错药了?她认识陆姿颖二十几年,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她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而且威仪十足啊!
“没事就别窝那么久,故意吓人是不是?!”易稚青是易家的么女,更是唯一的掌上明珠,曾几何时被人这么吼过,不讨点颜面回来,她易稚青就改名换姓!
喀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陆姿颖冷沉着脸徐步踏出。
易稚青微扬起浅淡的秀眉,对上陆姿颖失温的眸,不知怎地竟退了两步。
“抱歉。”陆姿颖朝她微鞠躬,随即在护士的协助下,推着点滴架从她身边走过。
易稚青呆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有点不能理解,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人一旦失忆之后,感觉会差这么多吗?
以往陆姿颖看到她,总是哪里有缝就往哪躲,能闪则闪,能避则避,何时敢直视她的眼,甚至还对她大小声?
不解地看着陆姿颖的背影,她甩了甩头不多细想,径自进了洗手间。
“姿颖,这是你和仲威的早餐,吃点吧,我跟稚青先去上班了。”包庆余一见她,赶忙招呼着,还特地拉了把椅子,方便她坐在病床边。
“谢谢。”她朝他微颔首,清冷的神情让人猜不透她的思绪。
包庆余皱了皱眉,不禁问:“姿颖,有没有想起什么?”
她顿了下,低声道:“没有。”
“我不是要给你压力,你顺其自然就好,好好地静养,放轻松就是了。”包庆余瞧她顿了下,以为自己的关注变成压力,赶忙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