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互相盯着,他不开口,她也不说话,活像是钉在原地的木头。
最后还是司流靖先开了口,那声音自是冷得吓人。
“过来。”
“妾身怕。”
“怕什么,我只是叫你过来。”
“还是怕。”
“我有这么可怕吗?”
她小心瞅着他一脸的邪气,上头还有乌云罩顶呢。
“不是你可怕,是过去很可怕。”
这有何分别?因为怕他,所以不敢过来,而不敢过来,是因为怕他。
司流靖的脸色寒得如罩一层霜。
“你到底要不要过来?”
“好吧……怕了你。”
她低着头走过去,脚步慢得如乌龟慢爬,不,连乌龟都爬得比她快,她看似在走,可再仔细瞧,她根本是原地踏步。
司流靖等了她一夜,这心也被怒火熬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哪里还有耐心,猛然上前就要抓她。
谁知他伸去的手还没碰到她,她立即跪了下去,抱着肚子呜呜的哭着。
“爹要打娘,儿子救命呀。”
司流靖的手在空中僵住,他真是被气到笑了,一张脸差点没歪掉。
“你还好意思哭,我都还没碰到你呢,谁说了要打你!还有,你怎么知道怀的是儿子!”
他虽然气极,但一听到她喊儿子,这牵肠挂肚的心还是被“儿子”两个字给引了过去,亏她聪明,跪的时候还特意挑了铺上毯子的地方跪下去,当初为了怕她冻着,他特地在她屋里铺上这天山雪狐做成的地毯,就怕万一她跌倒了,还有狐毯护着,对她可谓百般关怀。
而她倒好,瞒着他偷溜出府,完全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怎不叫他火大?
白雨潇嘟着嘴道:“自从怀了孩子,胃口就变大了,这么会吃,肯定是个儿子。”
敢情她食量大,还觉得委屈了?真把他弄得想气又想笑,但他可没这么容易打发,他指着她怒道:“你背着我溜出府不说,还一夜未归,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有了身孕,我就不敢罚你!”
她缩着脖子,胆怯的说:“就是怕你罚我才跪着呢,连儿子都一起跪了。”
司流靖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瞪着她,一个劲儿的大口喘气,看样子气得不轻。
“别拿儿子当挡箭牌,我不能动你,还不能罚别人吗?你那两个好丫鬟,我这次饶不得她们!”
白雨潇听了,立即捣着脸,一边哭一边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吗?知道你辛苦,我也想为你分忧解劳呀,想杀你的幕后主使者一天没找出来,我这心就一天不安呀,我不要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爹,如果你有个不测,我和肚里的孩子就不活了!”
司流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隐隐作痛,连脸皮都在抖动。
“说话就说话,没事扯到活不活的干什么?不准给我用苦肉计!”
“我哪有用苦肉计了,我是认真的,你以为我出府去玩啊,还不是为了与你长相厮守,去给你弄了这个回来。”她一边用手背揉着眼睛装哭,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捆羊皮卷递给他。
司流靖将羊皮卷接过来,狐疑的摊开来看,这一看不得了,直瞪得他双目精芒如电。
他震惊不已,立即问:“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托人查来的,我说过我会帮你的,就不知这名册对你有没有用?”
怎么没用?太有用了!上头写出了江南盐帮的牵线人,以及私会的秘密地点,这线索太重要了!
司流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直往床上放,命令道:“给我好好待在床上,不准再出去!在我回来之前,你给我安分点,否则我——我——”想说些狠话威胁,却又说不出口,白雨潇何尝看不出他的心疼,立即识相的点头。
“夫君放心,我不出去,就在这里等你。”见他瞪着她,又举手发誓。“这次是真的,东西都给你了,我还出去做什么?我等你回来。”
她这回非常认真,没有诓他,也知道他是关心则乱,所以才会气极了。
司流靖得了她的保证,挂着老高的心才稍微放下。昨晚他出宫办事,办完了应该就要立刻回父皇那儿交差的,后来却为了等她,只好先派人回去禀报,自己则坐在房中等她一夜,所以他现在必须赶回宫里,尤其在得了这个重要的名册之后……这江南盐税的案子太重要了,牵动朝廷根基,容不得他耽搁。
“给我乖乖待着!这件事还没完,我回来再好好审问你!”他转身大步走出去,但才走了两步,又突然返回来,抓着她狠狠的吻了一回,她也赶紧抱住他的颈子,唇舌与他厮缠酣战。
司流靖直把她的唇给吻肿了,瞪着她春潮似海棠的美颜,她因为怀孕,这胸部又大了不少,摸起来实在惹火得要人命。
他咬牙硬是把下腹的欲火给忍住,放开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出府前,还不忘命人把朝露和霜儿放出来,水儿如今怀着身孕,必须保重身子,怕她操心两名丫鬟而影响了腹中的胎儿,他决定还是将人还给她。
接到命令的王府护卫又是一怔,这次居然不到一天就放人了?幸亏他们早有预料,果然不能小水侧妃的实力呀。
这次白雨潇真的乖乖待在府里养胎了。
除夕、年节、元宵,家家户户过节,又是新的一年,看似平常的日子,宫里却暗流涌动,被冬雪覆盖的大地等着天暖回春,当冬去春来之时,江南将有惊天泣地的大变动。
不过白雨潇可不管外头的局势汹涌,此时她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司流靖能无后顾之忧的在前头冲锋陷阵,她则专心养着他的子嗣。
水侧妃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身子也愈来愈重了,此时江南发生了大事,不管任何人来王府向她求见,她一概不见,瑶容阁还加派了女暗卫防守,任何人未经允许皆不准进入。
七月,水侧妃临盆,陵王的第一个儿子呱呱落地,第一个女儿也随后报到,是一对龙凤胎。
宫中的赏赐下来,同时传来一道圣旨,水侧妃贤淑庄重,侍奉夫君尽责,聪慧有才,品高亮节,实为妇德之表率,晋升为陵王妃,上宗人府玉牒;其父尽忠职守,能力卓绝,清廉正直,进御史台,官从三品,立即上任。
至此,陵王府终于有了王妃,白雨潇从小小的良娣一路晋升为陵王妃,成为京城众人口中的传奇。
没人明白为何她无权无势,也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又被冷落在后宅两年,却突然一朝飞上天,独得陵王宠爱。
可白雨潇却晓得,圣上之所以下旨册封她为王妃,是因为她所提供的名册为僵持许久的盐税案提供了突破点,皇上大喜,一个小小亲王妃位就能换来如此重要的线索,还可能为皇库带来百万两的税金,这笔生意太划算了。
此刻,白雨潇抱着女儿坐在主院花园里的树下乘凉,这棵梧桐树就是当初在梧桐院里的那棵,后来司流靖命人将它移到了主院的花园里,白雨潇听着蝉鸣,怀里的孩子睡得很安稳,丝毫不受影响。
而一旁的奶妈怀里抱着她的儿子,儿子正用一双骨碌碌的眼儿好奇的盯着她。
白雨潇满足的看着两个孩子,怎么看也看不厌。
时光飞快的溜过,等到司流靖下朝,回到府里,来到她身边,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院子里坐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