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姨娘表面上温顺,实则擅长借刀杀人,就和樊柏文后院的那票通房没两样,表面拉拢,暗地里扯后腿,踩着他人使自己得到最大利益。
当年她被收养后,最常在她身边走动的便是李姨娘。总是将她捧得高高的,说什么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太少、院落太小,二伯母要她学女红厨艺就是把她当成奴婢看待,比那几个家生子还不如……后来就连姊姊嫁到怀南城的恭王府,姨奶奶却想把她配给瞎眼侯爷的事都让李姨娘拿来作文章,在她耳边造谣,让她确信自己要是不自立自强,不靠自己求份好姻缘,最终只能当落魄瞎侯爷的继室。
可事实证明,她走过一遭后确信,姨奶奶和二伯母是真心待她好,把她当自家人看待,绝不可能要她为奴为婢!再者,就算当个落魄瞎侯爷的继室,也绝对强过当樊柏文的妾。
至少,她可以平顺一生,而不是沦为被借刀杀人的罪犯,甚至还牵累整个杨家。
所以,老天让她的人生重来,莫非是要她从此刻开始矫正错误?
当年年幼,以心高气傲掩饰脆弱,却反被李姨娘给操控,听信小人谗言,毁了自己的一生,但这次,不了!
“……瑄丫头,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那双潋滟水眸仿佛喷火般地瞅着自己,眼里缠着深刻的恨,教人头皮发麻。
杨如瑄闻言,稍稍收敛心神,扬笑道:“李姨娘待我真好。”
李氏闻言,微松了口气,亲热地拍拍她的手。“哪儿的话,你这丫头就是人见人爱,有才气又聪明,姨娘我只是担心要是没将你看顾好,让那热度烧坏了脑袋怎么办,要是有心人以为咱们是故意这般待你,岂不是冤大了?”
李姨娘总是这样,三句话里就掺了两句挑拨,故意要让她误解姨奶奶和二伯母待她极差,才会教她铸成大错。“不怕呢,有姨娘在。”她笑道。
错已错,既然老天给她重来的机会,不该错的就不能再犯,任凭李姨娘怎么挑拨,她都不会再上当,但是……与她修好关系,虚与委蛇又有何不可?
和李姨娘亲近些,才会知道她一肚子坏水到底在思量什么,要是只对付她,光凭她在樊柏文后院待了几年修成的功力就绰绰有余,但要是李姨娘胆敢算计二房其他人……她会让她悔不当初!
“说的是,有姨娘在,谁都动不了你的。”李氏在杨如瑄瞧不见的角度时,露出个得逞的笑意。
而杨如瑄也在低下头时,一改青涩的少女面貌,露出了超出年龄的冷绝慑人笑容。
翌晚,杨如瑄的烧几乎都退了,杨家二房老太太黄氏和太太穆氏特地来探视她。
“瑄丫头,可还有哪儿不适?”黄氏让婆子丫鬟服侍着,在床头的高背椅坐下。
尽管年事已高,得宜的装扮及身强体壮的身子骨,让她看来依旧秀丽,神色虽有些清冷,但杨如瑄已明白她是将关爱藏在心底,不到时候不会显露,和李氏那种彰显于外却满肚子坏水的人恰巧相反。
当初在李氏的挑拨之下,她一直以为二房是故意抢在大房之前收养自己,还私吞了她三房的家产,让她成了无所依靠的孤女,可事实上,眼前大伯父在朝虽是位高权重的兵部尚书,却在几年后被斗倒,若她真过去了也只是一同落难。
而她三房的家产,仔细想想,能有多少?她爹不过是个穷乡僻壤的七品县令,为人清风两袖,不捞油水亦不收贿,光凭薪俸能有多少家底?
要真有雄厚家底的话,当初他们住的就不会只是间小宅院了。
如今回想,自己真是错得离谱,鬼迷心窍才会着了李氏的道,错把家人的好意当恶意,误将小人当贵人。
“怎了,身子还是不适吗?”随侍在旁的穆氏大剌剌探着她的额温,随即偏着螓首道:“应该是退热了,还是你觉得还有哪儿不舒服来着?”
杨如瑄定定地望着穆氏,想着她紧抱着自己、护着自己时那般豪气刚强……为何她以往总觉得出身将军府的穆氏俗不可耐?总嫌弃她不像娘亲那般娴淑端庄,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却还是毛毛躁躁,一点规矩都没有,甚至不懂姨奶奶和二伯父怎受得了她。
如今,她懂了。
太过圆滑的人心底总是曲折,直率爽朗的人倒是实心多了,没有半点算计,作风开明爽飒,和那些背地里使暗箭的人相比,好上千百倍。
“二伯母,我没事。”她笑了,打从内心的喜悦,只因她是如此被珍惜和疼宠着,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怎么还叫二伯母?该叫娘了吧。”黄氏哑声喃着。
杨如瑄先是微愕,随即回神。也对,三房已没,她既已被二房收养,自然是该喊二伯母一声娘,可是她记得自己从未唤过,因为她永远以三房千金自居,她的娘只有一个,谁都无法改变。
穆氏见她笑意凝在唇角,忙打圆场。“其实呢,叫不叫娘有什么关系?瑄丫头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意思到了就成了,娘就别在乎不必要的繁文缛节,咱们人要活得开心才是,别让礼教碍得绑手绑脚,多……”
“……娘。”
穆氏未竟的话被一声羞涩的嗓音给打断,不禁疑惑地看着杨如瑄。“瑄丫头是在唤我吗?”
杨如瑄有些羞怯地轻点着头。
穆氏见状,一把将她给搂进怀里,喜不自胜地喊着,“娘啊,我又多了个女儿了。”
“落英,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将瑄丫头放开,她那瘦弱身子哪禁得起你这般折腾。”黄氏吓得赶忙制止穆氏。
“我太开心,一时都给忘了……”穆氏赶忙扶着杨如瑄坐倚在床柱边,不住打量她,却见她双颊泛红。“糟了,脸红成这样……娘,瑄丫头该不会被我这么抱着摇着,把病又给惹回来了吧?”
杨如瑄闻言,不禁笑眯了柔媚水眸。
她脸红不是因为病了,而是害羞,穆氏的开心感染着她,以往厌恶的嫌弃的,如今都觉得好可爱。
“你啊,都当娘了,怎么还像个毛躁姑娘。”黄氏忍不住叹气。
穆氏哈哈笑着,全然无闺秀风范,倒像个豪气女侠客。“娘啊,我就是这个样子,嫁来杨家都二十几年了,娘也该习惯了。”
“你啊……”黄氏摇了摇头,冷肃面容扬起笑意,才又看向杨如瑄,哑声道:“瑄丫头,在这儿大伙都是一家子,不分你我,心底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别闷在心底。”
“我知道,奶奶。”
黄氏显然对这句奶奶相当意外,愣了下,淡暖笑意柔和了向来清冷的面容。“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咱们商量,你要是想念书,待你身子好些就和如涵一道习课,有什么不懂,致勤回府时你也可以问他。”
“可是,奶奶,我也想学女红。”
黄氏更诧异了,只因大伙都知道杨如瑄文采过人,是已故的三房当家杨郢最引以为傲的女儿。虽说女子就算读透了四书五经也无法参加科考,但杨郢却是毫不保留地教导她,只因要她学的是书中道理。
然,许是因为比同龄男孩更有才气,才让杨如瑄不知不觉中多了一股傲气,她总说她的手是提笔的,不拿针线。可如今她却主动说要学女红……
“还有,我很喜欢奶奶做的酱菜,尤其是那道辣柿。”这话所言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