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娘子迟疑了,她真的心动。
“庄姨,我姐弟俩从小没了娘,爹也走了,如今才知道您的存在,而您忠心义胆守住我爹的托付,没有半点私心,叫人敬佩。我和尹弟想拜您为义母,从此把您当亲娘来孝敬,给您终老,您要是不觉得我姐弟俩太过顽劣,答应了可好?”她名下有自己的生意铺子,有地产,海上生意卖的是小命,收获却是暴利,就算没有她爹留下来的这一百多抬嫁妆,她也能风光出嫁。
庄娘子自从由西太尹口中得知西太净还活着的消息,便想等这事一了,就要离开西府,随便找个地方了却残生,这会儿听见西太净要认她当义母,她一生未嫁,孤苦无依,怎能不感动?
西太尹与西太净不愧是双胞胎,立刻一起反应跪下。
两人异口同声:“义母在上,请受女儿(儿子)一拜!”庄娘子激动得又抹泪,又要去扶两人,急得是手忙脚乱。“你们不嫌弃我这老婆子,我就厚着睑皮认了。”西太净推着春水过来向庄娘子磕头。“义母,这是女儿认的义妹,您就一块收了,也好多一个人给您承欢膝下。”春水替姐弟俩高兴,没想到西太净会把她往前推,惭愧的垂着头,却也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然后叫人,“我不像姐姐那么能干,义母不要嫌我没用。”庄娘子高兴得话都说不流利了,赶紧把春水搀起来,眼睛笑成两条别湾的缝。“我可没想到一下子有了两个女儿,我看看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她有些慌了,回过头来拆下耳垂上的老赤金耳环。
“义母,您能来给太净送嫁就是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了,若要这般讲究,可是要跟我们这几个生分吗?”接下来二个人把她簇拥到敞厅。
这一晚,一家人吃了顿欢喜的饭,聊了家常,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吃过饭又沏茶去腻,简直像小过年似的聊到深夜。
次日湛天动得到消息,也不顾别人劝阻两家议婚、男女双方不能见面的惯例,来给庄娘子磕了头。
庄娘子从来没想到自以为会孤独终老的她,却在临老一口气得到两双儿女,过往因为辛苦少有笑容的脸上一直带着褪不掉的喜气。
原来她不是没有用的人,她还有后辈需要她照护着。
也许,她下半辈子的日子会比上半辈子过得更精彩,有滋味。
第七章 挑衅准新娘(1)
十天半个月听起来很长,时间却真的很短,要把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都走一遍,还要挑上吉日,真的要有本事。也不知湛天动是怎么办到的,十几天里,该走的流程一样不少,纳采礼时用的是一只鲜活的大灰雁,比起玉雕的雁子,他亲自去打来的更显诚意,得到众人的赞叹。
西太尹带来的一百二十抬嫁妆里,金银珠宝、玉瓷翠碗……应有尽有,可鸳鸯被、嫁衣这绣活,可要新娘子自己来。
对西太净来说,女红这玩意,别说绣出个子丑寅卯,她连针都拿不来。
丫头们替她急,她倒是很看得开,反正湛天动也从没要求过她女红要多精湛,她何必自暴其短?
专业有专业的好处,要不然三百六十五行怎么互相流通呢?
扬州瘦马和戏子争奇斗艳,出色的绣娘最多,只要出得起银子,要什么没有?
可她还没开口,汤儿和得到湛天动允许,由暗化明正式成为她丫鬟的麟囊,却把绣活揽一个是其他事都不太管,只爱窝在厨下研究菜谱的人;一个是拿刀的暗衙杀人于无形的死士,原来能拿刀也能拿针……她们让她体认到自己的经商能力只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那个。
两个丫头上阵,但是绣娘也照请,湛天动赶成那样,没有多几双手,哪来得及?不过,西太净也没能闲着,林昆来了。
“昆叔,半年不见,您依旧英姿焕发,精神矍铄,人越发年轻了。”先给个甜枣,毕竟自己不负责任的把营生都让他和炎成扛了,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把她骂到臭头?
“一见面就灌我甜汤,不过这汤我喝归喝,你该看的帐册一本都不会少。”她在北方这段时间,见面议事毕竟不易,但透过运粮船,有关生意的重要消息仍会互通,他很欣赏喜欢的姑娘终于快成为南方粮河霸主的帮主夫人,他很欣慰,可公事还是要公办。
“我这不是全权交给昆叔了?帐册您一定是都看过了才会往我这里送,生意有您打理,我放心得很。”他们之间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充足的信任一点都不会少。
林昆微皱的眉间忽然像被熨平了似的,笑开了,“你这孩子,太相信人也不知道要说你心善,还是容易被欺负?但是往后有帮主当你的倚靠,我相信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不会多。你瞧,我这一开口,就罗哩巴唆的没完没了,其实呢,我就是找个借口来瞧你,要成亲的人了,昆叔希望你们婚后和和美美,夫妻同心,动儿是个孤苦的孩子,你要对他好一点。”他来,其实并不全为了公事。
“谢谢昆叔,大当家对我好,我就会对他好,这点您放心。”她知道林昆一直以来把湛天动当成自己的儿子,当父母的谁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幸福美满?
林昆走后,又来一拨访客。
帖子递进来,求见的是湛天动的师母唐夫人。
这桩婚事,男女双方的家族都很简单,所以,西太净也没做太多会有公婆罗唆、妯娌掣肘、一院子的通房这些糟心事等着她的心理准备。
对于这个师母,她很少听湛天动提及,在他口中的师父自从手把手教出他们几个徒弟之后就云游天下去了,行踪缥缈,这位师母则是高门世族家里的女子,也许看不起他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待他们并不亲切,因此,少有往来。
高门千金女愿意低嫁一个江湖汉子,若不是为了爱情,西太净还真想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只有为她的勇气喝采。
不管她是千金小姐还是江湖儿女,西太净的念头无他,终归是长辈,这客没有不见的道理。
五十开外的年纪,长脸,保养得极好,虽然瞧起来不像和气的人,但笑得春光融融,就像个亲切的长辈。
身后随侍的是一个女子,身姿窈窕,瓜子脸,樱桃口,有双大大的鹿眼,水眸一汪水雾,小小的红唇抿着,看着要多楚楚动人就有多楚楚动人,配着那浓密如蝶翼的长睫毛,更是惹人怜爱,可这么人见人爱的姑娘进门后,连正眼都不瞧西太净一眼。
分明是目中无人。
西太净没能见到英姿飒爽的江湖儿女,不过只见这一面,她也不能一言断定,也许人家是害羞了也说不定。
她是主人,主人要有主人的态度,要江湖也可以江湖,要摆架子逢场作戏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丫头奉茶待客,行事有度,主子客气多礼,举止行为让人挑不出错。
那女子也不和西太净说话,看着西太净和自己的母亲说说笑笑,见她容颜端丽,妩媚藏于骨髓之间,让人一见迷醉,又不显轻浮,打扮不露富贵但样样精致,玫瑰色水流纹斜襟绸衣,金盏花绣花裙,头上一根点翠镶珐琅彩的赤金花簪固定住一头乌丝,女子是被母亲骄纵惯了的孩子,瞧自己一身行头和西太净相去太远,脸上不由得闪过嫉妒,鼻子哼哼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