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西太净瞅他一眼,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周,不用动都像会说话一般,眸尾波光魅且惑。
“不如我们把你爹娘的屋子收拾收拾,住上几天?”
“喜欢这里?”他心里又酸又烫。
“喜欢,光待着就觉得通体舒畅。大热天的赶路,又热又辛苦,不如住下来,让大家歇几天。”
“你说住,我们就住……等回去,我们就成亲吧?”三言两语就将终身大事提上日程一直以来,他以为她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在为数不多的几次拥抱和亲吻中,他都能敏锐的察觉她总是身子一僵,才慢慢放柔,对他并未完全敞开心扉。
不过,她从不曾拒绝他的接近,也允了婚事,那么,他还是有机会把她的心全部收拢过来,归他所有的是不是?
这个问题很深刻,她也没怪湛天动独断,但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浑身冒烟,嗓子发干。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他放下漕帮事务,在京里一待就是几个月,这期间,不知替她挡去了多少艰难的眼光和注目,替她撑腰,给她当门神,这世上,像他拥有这般地位的男人,谁肯放下身段为一个女子做这些?
他待她好,护着她,她明白的。
她这是害羞了吧?看着她仰起头,肤白如蜜,阵含羞涩的春光,唇如花瓣,那露出的一截水嫩脖颈如粉藕般线条优美,湛天动几乎痴了。
“我收了你的玉簪,这样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对自己的婚姻一直没有太多想象,也不敢想象。
她和其他同龄的女子不一样,她们从小被灌输婚姻的观念,那些什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又想着女子是泼出去的水,对家里的唯一帮助就是嫁个好人家,行有余裕了,能回来帮助娘家,帮助弟妹。
她没有那些憧憬,没有年纪一到,便有长辈到处为她相看对象,品头论足。
平常女子要是一帆风顺的说上了还可以的人家,便要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嫁妆,有着一颗待嫁女儿心。
这些,她都没有。
因为没有可以倚仗的人为她盘算终身幸福,她的丈夫得自己找,所以她自然得想明白。
扪心自问,嫁给湛天动也不算盲婚哑嫁,最起码,她是有些明白这个男人的性子,比之那些婚前见不到一面,真的见着面已是洞房花烛夜的男女,幸运多了。
“我一直怕你改变心意。”在外,他能撑起一片天,对这小女人,他却除了不确定,还是不定。
“我认定了的人,绝对不会三心两意。”
“净儿。”他的声音沙哑,蓄满浓情。
看着她似风一吹就能刮走的窈窕身子,他眼中隐隐的阴霾都化了去,心中大石也落了地,笑意浮起,嘴角似是想掩饰又掩不住的向上弯。
他决定马上飞鸽传书,让府里的人先把一切布置起来,等他们一回去,马上成亲!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三章 大街遇险(1)
翌日。
安途县城里,六条井字大街,客栈、丝绸庄、钱庄、染布坊、酒肆、打铁铺、药铺……应有尽有,一早的市集里,打几里外的小镇还是村子来的农家小贩早早占了位置,卖的是自家母鸡产的鸡蛋,顺便带几幅自家闺女的绣品;卖跌打膏药、祖传秘方的汉子也不遑多让,裸着精光的胸膛,吹嘘药效;卖玉兰花的小媳妇,收拾得一身干净,鬓边簪着自家的玉兰花,就算不买看着人也舒坦,猪肉摊子的屠夫,那肋骨剁得可利落着;顾着竹笼子里装着活蹦乱跳鸡只的老妇人,口沬横飞的吆喝声……很吵,很入世的鲜活气氛。
湛天动毕竟是男人,于生活顼事并不入心,也不甚明白,青葱和白蒜不都长得一个样?反正都是能下肚的,原来自告奋勇要陪同的脚步一看见那些大小媳妇、大姊大娘,很果断的打了退堂鼓,转而去茶楼喝茶去了。
西太净并不介意,事实上,除了生孩子外,很多事情女人独自也可以干,何况有春水在,也用不着她操心。
屋子里有十九和汤儿,那些家务事没春水的分,也插不上手,闲着也是闲着的情况下,便跟来凑热闹。
随着越发能干的春水,看她那里割一刀肉,这里扯几尺棉布,瞧瞧摊子上五花八门、见也没见过的在地商品,西太净什么都看得津津有味。
“我想说给海靖那孩子缝两身衣服,他身上就一件成衣铺子买来临时凑合的衣服,实在不成样子。”春水对自己拿主意留下海靖的事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后来小姐和大当家都没吱声,算是默许了她的自作主张,她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确定。
就算小姐认她当义妹,在她心里怎么说,都还当自己是湛府的半个仆人。
“既然要给他裁衣服,就别省那几个钱,料子别挑太差的。”西太净虽然看似心不在焉、左瞧右看的,可春水说的话倒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你也别忘记要叮咛他,大当家说了,漕帮不留没用的人,他要有用,没有人会赶他走的。”春水扳着指头数。“他可勤劳了,才能下床,一早就跟着老姜上山捡柴火,回来之后还喂马……十一岁的孩子,看不出来吧,个头那么小,能干的活却不少。”老姜、老左是车夫,对漕帮的人来说,车夫不见得就是车夫,他们都有一身武艺,必要的时候,可以是护院,也可以是许多角色。
“贫苦的孩子早当家。”春水自己也是贫苦家庭出身,细细数来,言下多有维护之意,西太净明白,却没点破。“那就多买两只鸡吧,孩子正在长,喜欢吃肉不是?”
“姐姐的意思是?”
“既然肯守规矩懂分寸,我们也不能亏待他,不多吃点哪来的力气做事干活?”就算随手救起来的一条命,就算只是个孩子,也得从外圈一步步做起,只要他勤劳诚恳,不会有人亏待他的。
于是,她们又多要了两只鸡,说好让卖鸡的老妇人给杀鸡拔毛去内脏,完事后送到茶楼,会另外给钱。
半个时辰后,买齐了东西,两人往回走,远离吵杂的市集。
安途县城的路虽然都是黄泥路,倒也平整,道路不算宽阔,因着车不多,大家都守着规矩,也少有纠纷,不料才这么觉得,穿过十字街的这边,却不是那个样子了。
大街上横着两辆马车,一左一右,正好把整条路都堵上了,这边人过不去,那边的人过不来,加上好事者围观,塞了半条街。
两人不必刻意去探听,路人的七嘴八舌和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让人把事情给摸清楚一个轮廓了。
事由很简单,路太小,加大型的马车在两方会车时,一个小擦撞就演变成其中一方被惹恼了,使出马鞭,这一打,就不可开交了。
“换条路走。”西太净做下结论。
对这种互相让一步就可以万事皆休的意气用事,她半点兴趣也无。
她转身想走,然后也不知道谁喊了声“打”,一群各为其主的奴才便出了拳头,很快,棍棒、刀械、店家的桌椅都成了斗殴的牺牲品。
“这安途县我们不熟,姐姐你待着别动,我去问一下店家有没有其他往茶楼去的路?”春水待在西太净身边几年,早已经不是那个没有见识的丫鬟,她机灵地匆匆钻进一旁的药铺去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