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永盛行,北方漕运龙头,在北方各大漕运码头都有自己的店铺和大仓库,甚至还有自己的造船厂,北方的各大商行皆以永盛行马首是瞻。
而南方的漕运因为利益庞大,处于一个三教九流争夺好处、官商勾结的重重黑幕之中,近来由于南方的地方势力以民兵团方式起义,欲推翻朝廷,与朝廷军队交战中,因此南方是一片混乱。
乱中取利,一向是永盛行大当家靳封辰做生意的原则。如果不在南方仍是一盘散沙时趁机进军,等到政局稳定,当地的漕商也重整旗鼓,要再攻城略地可是难上加难。
因此,靳封辰来到了楚州。
楚州自古便是漕运大都,不仅扼南北水运要道,为内陆运河进南方后第一站,离海港盐城也相当接近,以此为基地开始拓展南方的生意,自是大妙。
靳封辰摇着扇子,领着护卫左忠,一副翩翩公子之姿在楚州城大街上闲晃,看着热闹非凡的街景,颇为满意。
“看来,战乱反而让这身为漕运要塞的楚州城更加繁华。”他浅浅一笑,那潇洒的风姿让四周的年轻女孩都羞红脸的多偷看他一眼。
左忠见自家主子又开始装模作样,不由在心里替楚州的少女们暗叹。靳封辰外貌原就俊美,再加上他才二十来岁,总是一副温文儒雅、彬彬有礼的样子,在北方不乏有人认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喜欢和他做生意,同时更是风靡了万千少女。
然而,能这么年轻就成为一方霸主,还是在漕运圈子水这么深的地方,能没有一点手段?左忠就不知看过多少被主子这抹笑容阴死的人,一败涂地了还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不过即使对自家主子的个性有些无言,左忠心里对他的钦佩与忠诚仍是无人可比,对于靳封辰的话,左忠习惯性的面无表情,却是有礼的应答。
“南方虽然有战事,可楚州为漕运要道,朝廷自是加强守备军力,使城内不受战火波及,另外,咱们在南方的探子得到的消息指出,南方漕运生意虽然有许多势力分割,不过主要以萧家为主。传闻萧家借着与知府勾结,欺压其他商家,甚至几年前还送了一个姑娘进宫,现在已经是皇帝身边的萧贵妃,得宠非常,才能在南方作威作福。”
靳封辰自信地一扬眉。“萧家?靠山只是区区一个贵妃,我还不看在眼里。”
听出主子骨子里的自傲,左忠连忙附和,“是了。萧家家主名为萧群,今年才二十七岁,与当家的您年纪相若,常有好事者将您与萧群放在一块儿比较,不过咱们永盛行势力囊括以京城为中心的整个北方漕运,主子您当然是完胜。”
靳封辰摇了摇扇子,笑而不语。这是他的自信,如果连一个区区南方的势力他都要忌惮非常的话,那他的永盛行根本不用玩了。他可以知道萧群,了解萧群,但绝不会怕了他。
主仆二人此时走到了一家名为诚记的粮行前,听到里头传来了嘈杂吵闹之声,不由齐齐看去,只见诚记粮行门口站着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孩,年约十七、八岁,扎着利落的丫髻,脸蛋精致可爱,很是讨喜,尤其那灵动的双目,更显得她聪明水灵,不过那女孩口中吐出的话,却令靳封辰微微皱了皱眉。
“……刘老板,你听我说,你也常看我在街上走来走去吧?我也不是第一天在楚州混了,怎么会骗你呢?”女孩笑吟吟的,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的有江湖味。
“你要我进一整船的黍稷,但现在南方又不缺粮,更不缺黍稷,一船可不是个小数字,要我如何信你?”刘老板都被她缠得有些恼怒了。
“唉,那只是现在呀!近日我观天象,推估接下来几天北方必会有大雨,说不定个把月都不会停,届时即将成熟的黍稷肯定会倒伏减产,那就是咱们大发利市的时候了!你诚记粮行,一定能在这次独领风骚!”那女孩信心十足的道。
因为黍稷是北方作物,南方种植甚少,尤其是楚州城,全是靠船由北方运进来。黍稷不仅可用来酿酒、制作糕点,更是禽畜便宜又稳定的饲料来源,故而南方的需求量可不比北方小。
“大发利市?独领风骚?你疯了不成?还断言北方下大雨,老子我还预估南方下大雪呢!走走走,别挡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刘老板摇了摇头,转头便把女孩轰了出去。
那女孩鼓着腮帮子,瞪着诚记的招牌许久,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年头要赚钱真难啊……”她带着失望的表情转身欲走,突然看到不远处极为醒目的靳封辰,而他正风度翩翩地扬着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女孩表情微变,机警地看了他半晌,下一瞬朝他做了个鬼脸,接着便快步跑离了现场。
靳封辰对她的反应有些愕然,难得竟有花样年华的少女不受他俊朗外貌及翩翩风度影响,还亏他方才特地朝她施展了点魅力呢!
“主子,那丫头只是个江湖术士,在街头骗钱维生,不值一顾。”左忠自然也将方才那一幕看了个清楚,连忙诋毁女孩,替主子挽回一点信心。
江湖术士吗……靳封辰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问:“左忠,我今日的束发没有绑歪吧?衣服鞋子与我手中折扇可合适?”
“主子的外貌一如往常的完美。”左忠不必思考就能靠本能答出来。
“那么我的微笑应该也同样英俊潇洒,没有走样吧?”
“主子貌比潘安,随便笑都帅气逼人,绝不可能有走样之虞。”
“那就对了。”靳封辰啪的一声将折扇一收,望向那女孩离开方向的目光,多了几点精芒。“身为江湖术士,最需要的就是识人的眼光,那丫头显然没有,所以才一路吃瘪。下回有机会再遇到她,我得好好教教她,看美男子的方式不是那样的……”
左忠听得背脊一阵恶寒,不由得在心里同情起了那女孩。
在楚州待了十数日,靳封辰也对南方的情况更加了解了。基本上南方的漕运百家争鸣,萧家势大,却也不能总揽一切,因此萧家年轻的当家萧群想了一个法子,建立了新生商会,将大部分南方的漕运商行以及几个大商家全绑在了一起,接着自己再担任这新生商会的幕后领袖,不必费太大的劲就收拢了南方漕运的势力。
这方法不能说不聪明,可见萧群确实是个人物。不过靳封辰也看出新生商会里的矛盾,萧群只是靠着与官府关系好,萧家又有一个贵妃在宫里当靠山,暂时镇着其他商行的主事者。万一哪天知府换了人、贵妃失了宠,或者主事者们联合起来抵制,萧群被扳倒也只是转眼间的事。
所以萧群也积极地扩张着自己的势力,这倒是与他的目的相同。
靳封辰来到南方并未保密,萧群自然也会知道他的存在,两人距离正面交锋那日,也不远了。
由于企图在南方长期发展,靳封辰买下了距离河岸码头不远的一间房舍。当初他会选择这里落脚,便是看上这院落里的一丛小竹林。无竹令人俗,他可是自诩才子的人,就算是暂居的地方,也要有些品味才是。
此刻,靳封辰便坐在这一丛竹林前,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右手仍执着扇,食指却无意识地在扇骨上有节奏地敲着。这是他思考时一贯的动作,而当他做出这动作时,身旁的奴仆也都聪明地不会来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