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懂漕运?”沐双双笑得更灿烂了,“所以你对申请朝廷的官防、许可什么的,都很熟悉喽?”
“可说了如指掌。”那中年人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光芒。
“嘿嘿嘿……”沐双双几乎是嚣张地睥睨着萧家人了,她指着中年大叔道:“大叔,我代表永盛行聘用你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吧!”
而那中年大叔闻言表情一喜,长身一揖说道:“敝人名叫袁启东,山东郓城人,以后便请夫人多多指教了!”
相对于她的得意,萧家那一方的人个个面色如土,只觉这一仗简直输得莫名其妙,这样都能让沐双双捡到一个可用之材。
然而靳封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一脸若有所思。
十日之后。
袁启东并没有夸大,他对漕运确实相当了解,许多永盛行被卡住的官方文书及流程,即使在萧家与知府的双重施压下,他仍想出法子、顺便钻几个空子,最后居然都轻易地通过了。
因为南方战乱,内陆连接南北的几条重要水道都被民兵团给控制了,一般的漕运行要通过,除了自身势力要够大,要不就得付出高额的过路费,否则货物被扣住,船被押下,可能要再花十倍的价钱才能取回,但若是走海路,危险便少了许多。
因此,能够行走海路的船,就更是炙手可热了。
偏偏永盛行的船就都是能行走海上的,他们的船可说是当朝最坚固,火烧不坏,水浸不蚀,甚至碰到火炮都还有抵挡之力,行驶在大海上特别的平稳,对于南北商贾来说,无疑是乱世中货运的最好选择。
可惜,永盛行来到南方,申请海运码头停泊启航的文件一直被搁置许久,原因就是萧家靠着知府的势力使绊子。
如今有了袁启东的帮忙,这一关居然轻易地通过了,如何不让沐双双欣喜若狂,直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如今她的麾下,苏季昌对外,袁启东对内,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人马,朱管事的权力被越削越薄,几乎成了铺里的掌柜,每天坐在柜台前苦笑就好。
似乎万事俱备,沐双双决定要一展拳脚了,可靳封辰却找她到他的书房里,给了她一份秘密文书,沐双双看了之后柳眉直皱,因为这份文件无疑大大的打了她一巴掌。
“袁启东,山东郓县人。”靳封辰相当冷静地说着,这些资料早已留在他的脑海里,不必看他都能说出来。“十五岁考取童生,二十岁中秀才,之后进士不第,弃文从商,由郓城开始,做百货杂物之业颇为成功,之后南北奔波,在当地也算知名商人。
“我派人在郓城打听,确有袁启东此人商铺颇具规模,背景也都相符合。”她在楚州城长大,或许具有在地的优势,但要比起在南北方的情报网,以及与官府及各大商贾间的交情,她还差他差得老远。“袁启东此人,两年前至南方行商,就不见踪影,如今突然在楚州城冒出来,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沐双双虽也觉得有些奇怪,但难得得了一个人才,又怎愿意轻易放弃,便硬着头皮回嘴道:“袁启东他……他也说了,行商途中遇到打劫,才流落到楚州城嘛!说不定这两年他消声匿迹,就是因为颠沛流离,最近才到楚州……”
“两年的时间,就算用走的,来回南北两趟都有余了,他怎会如今才到楚州?”靳封辰摇摇头,“而且,袁启东虽行商,却未听说他对漕运有什么认识,但一到我们这里,却又成了万事通,这是第二个疑点。”
沐双双有些急了,“他说不定只是没有显露,北方漕运都让你们永盛行掌握了,没有在你们永盛行里的人,这方面才能不显也是正常的……”
“还有疑点三。”靳封辰淡淡地打断她。“袁启东与官府交涉的情况,朱管事全都看着了,此人相当熟悉官府制度和组织,也很会和官吏打交道,一举一动毫无破绽,照理说一介平民,虽有秀才功名,却是从未进仕,他到底从哪里学会这些东西?”
“他……朱管事的话能信吗?他根本一直抵制我,自然也会抵制我用的人!”说到朱管事,沐双双就生气,现在靳封辰用朱管事的情报来压她,她就更气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靳封辰仍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冷静态度,与她的气急败坏形成对比。“永盛行敌手众多,不只是萧家,还有许多潜在的敌人,在我手中,没有那么简单可以蒙混。”
意思就是,她用人很随便,很轻率喽?
这是明明白白的质疑,而且质疑的已经不只是袁启东的来历,更多的是质疑她识人的能力。
或许她是急躁了点,但她用的人,无论是苏伯,或是袁启东,明明都是能力卓绝的人,而且也都已经做出一点成果了呀!
他今日如此质疑,是担心她受骗,还是……他嘴上说的好听,将永盛行交给她打理,事实上根本瞧不起她,不认为她能办出什么大事?就算之前她靠黍稷赚了一大笔钱,但这也没有脱出他的想法不是?就如他当初策划的,南方抵制的是靳封辰这个人,所以他就将她推出来,事实上她只是一个傀儡、一枚棋子。
如果照这样演变下去,不用说掳获他的心了,说不定等他达到目的了,她这个傀儡、这枚棋子,再无利用的价值,就会被丢弃了。
沐双双突然觉得很悲哀,她几乎以为自己找到爱情,找到可以把心交出去的那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到头来却只是利用她,她离爱情还很远。
不过她不会这么放弃的!没有撞得头破血流,怎么知道一定会死?
“我……要用袁启东。”这是第一次,她违背了他的心意,坚持地看向他,“如果你真的不用他,那就连我也不要用好了!”
她在赌,赌自己在他心里,是不是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
靳封辰眯起眼,手上的折扇也啪的一声阖了起来。他第一次发现她也有如此倔强的一面,或许自己的施压,已经让她兴起抵抗的心。
在他看来,她根本是意气用事,这与他深谋远虑、一着定局的做事方式大相径庭。可是要她照他的方式做事,令她因此开始反抗他、远离他,却也不是他要的。
一开始,他只是对她的才能感兴趣,但长久相处以来,他察觉了她的可爱、她的机伶,这些特质都相当吸引他,慢慢的他开始将她当成一个女人,而不只是一个合作伙伴,之后她对他的迷恋与仰慕,他也深深感受到了,这大大的满足他的优越感,与她共处更是乐在其中,欲罢不能。
反正她名义上都是他的妾了,不如弄假成真。所以,他对她动手动脚,吃吃小豆腐,营造男女之间的暧昧,却是一点罪恶感也没有。
如今若因为他干涉了她的事,导致她对他反感,那就真的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他知道自己真是对她动了情,才会放这么多心思在她身上,才会对她的反抗有诸多顾虑。否则要换了一个人,他早就无声无息地将其做掉。
栽在一个这么有个性的小女人身上,他不禁替自己叹息。不过与她的爱情游戏还没完,她对他的心势在必得,他又何尝不是以让她心悦诚服为终极目标?
就在他说出他的最终结论前,书房的门被敲响,左忠在门外说有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