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结果再次伸手,试图弥补般揉了揉那被戳过又捏红的嫩颊。
秋笃静醒来时,听说已睡掉一整日夜,其间唤都唤不醒。
神气饱饱掀开眼皮子时,她家竹姨正祭出太婆们给的清净黄符打算替她净化驱邪,而她身上亦同时被施了银针、炙着醒神用的药草粉,熏染得全身药香,可说巫与医并用,双管齐下。
“竹姨、竹姨,我只是睡着,觉得好眠,才一直睡而已啦。”秋笃静一骨碌翻身坐起,为了安她家竹姨的心,她咧出一个大大笑颜,笑涡深深。
“都不止一次如此了。”秋宛竹吁出口气,见她醒转,绷紧的双肩稍见松放。
秋笃静呵呵笑想混过去,下意识挠脸才发现脸上也扎针了。
秋宛竹无声叹气,边帮她取针,边道——
“自去年冬,你莫名其妙失踪,后来在凛然峰山腰寻到你,自那时醒来,你一睡就是睡死、唤都唤不醒的事儿都有七、八回”拔掉秋笃静脸上最后一针的同时,她目光淡淡却专注——
“你的那位小黧哥哥呢?好像挺久没听你提及。那时说要跟他出去玩,结果才会闹失踪,后来寻到时,也只你一个,身边并无谁相伴,他去哪儿了?”
“唔,他就是离开了,去年冬他是来找我道别的,然后小黧哥哥就跟着他的亲人回家乡。”很努力不让声音渗入心虚。
竹姨从未见过小黧哥哥。
秋笃静心想,或者自个儿下意识是明白的,不能让竹姨或太婆们瞧见小黧哥哥,她们定然会起疑,而她那时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有个少年朋友一块儿玩。
即便瞧出不对劲,仍有些天真地想维持住一段友谊。
小黧哥哥带她走的那天,感觉一日并未过完,后来竹姨和姨爹告诉她,其实她已离开村子好些天。
大伙儿遍寻不到她,巫族女人们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后来是她催动手背上的守护图纹咒,才将所在地方显露出来。
“竹姨,小黧哥哥不会再回来了,他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一次上凛然峰还迷了路,不是小黧哥哥的错,我真的没事。”她讨好般又笑。“瞧,我可是精气神十足,只要太婆们别来逼我背咒画符,要我连三天不睡觉跟姨爹去巡城盯梢,绝对不成问题!”
秋宛竹睨她一眼,终被逗笑。
秋笃静暗暗松了口气。
幸得竹姨没要追根究柢,亦没把她“睡到叫不醒”的事儿闹开。
这处简朴竹苑建在山坳巫族村的外围边上,离太婆们村内的居处有些距离,竹姨除住在竹苑内,也把前头小厅堂当成帮人瞧病给药的地方,只要竹姨愿意放她一马,就不担心太婆们会知道。
唉,没法儿的,老人家惯于小事化大事,说不得要开坛起法。
秋宛竹语重心长道:“咱们巫族那些东西你提不起兴趣,至少也得把护身咒和清净咒学全,你这般体质,你不害人,人却争着害你,哪天真在睡梦中被叼走,可怎么办?”
秋笃静当然明白竹姨话中所谓的“人”,指的并非是人,而是热中修仙与成魔的大妖、小妖和精怪们。她用力点点头,唉唉地笑着叹气——
“竹姨,虽然巫术修习这方面我挺笨的,常惹得太婆们气跳跳,非常的精神抖擞,但我不会完全放弃,至少得学会护自个儿周全啊。”免得亲人、族人们都替她忧心。“而且我我其实”偷偷被保护了一整年,却是如今才知。
“其实什么?”
“啊?呃,其实我我肚子好饿啊!”
关于与白凛的奇遇和结缘,以及她几回“睡到叫不醒”其实是神识出窍等等的事,还是不敢明言。竹姨尽管比太婆们“明理”些,但要是得知有修仙天狐与她相交,也绝对不会轻允。
秋宛竹轻敲她额头一记。“睡了一天一夜,当然肚饿。”她退开,利落理着成排的三棱银针,并吹熄去邪毒用的烛火,道:“快去洗把脸、漱洗干净,灶房里留着酸菜猪肚汤和打卤酱,我再帮你下碗面条,一会儿就能吃了。”
“好!”她朗声响应,跳下榻并未立即去打水漱洗,而是先帮秋宛竹收拾。
“竹姨对我最好了。”非常卖乖。
秋宛竹忍笑哼了她一声。
所以慢慢来试试看。秋笃静心想。慢慢的,一点点将关于白凛的事闲聊般说出,比较能被接受吧?也许将来某天,竹姨甚至是太婆们知道白凛的存在,会相请他进村子里吃吃喝喝、聊聊天,也许真可能啊
“你右边脸颊一团红红,像被戳过、掐过,是睡时磕着了吗?”秋宛竹随口问,倒不十分在意。
“有吗?”秋笃静闻言伸手抚脸,稍用力压竟还真有一点点疼。“唔可能吧。”不、不——真是被人戳出来又掐出来的红和微疼啊!前思后想再思前想后,唯一可能下此“毒手”的就只有白凛!
这一回,他又把她弄睡,肯定是趁她中招后才对她“掐圆捏扁”。
她说他心软、是善良的,一提及这事他就下刀子,连个招呼都不打。
她说他对她很好,他才来又戳又掐欺负人是吧?
他这脾性啊,莫不是就爱倒着走、逆着来?
唉,下次再见,她定要郑重地、严肃地、再认真不过地对他提出要求——不要再突然放倒她,至少也得让她把话说完啊!
见她拧眉、鼓腮、皱鼻,一脸怪相,秋宛竹不禁又问:“怎么了?”
“姨,您说,倘若有一只千年以上道行的天狐,愣是把自身的精血赠了人,人没事,不仅好好的没事,还得了不少好处,就是那个嗯身体强健、元气饱满、恶灵退散之类的,那那只天狐也会没事的,是不?我的意思是,赠出身上的血,应该不阻碍接下来的修行是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呃没啊,也不是突然,之前听村里老人提过这传闻,当下没多想,可后来想起,就有些疑惑。”低头假装忙碌。
秋宛竹微地颔首,似乎没发现她忽地有些面红耳赤,只徐声道——
“若未一口气流失太多精血,对修仙者应是无碍。”
秋笃静安心了。“那就好。”
姨甥俩很快就将医箱和太婆们手绘并持咒过的符纸收妥。
秋笃静取来角落架上的脸盆正要打水去,房门帘子才撩开,突然听到她家竹姨在身后出声——
“对了,我记起咱们巫族事纪的册子里曾写,修炼中的精怪若将自身精血相赠,其实有一层意思在。”
“咦?”秋笃静抱着脸盆退回,好奇眨眸。“什么意思?”
“就跟兽类欲占稳地盘,所以在土地上撒尿、染上自个儿气味的意思相近,它们相中了,所以占为己有,给出精血,渗进对方骨血中,将相中的对象理所当然变成自己的,说穿了就是一种“结定”,两个全然无关的躯体,因血气相通而结合在一块儿。”秋宛竹笑笑轻语——
“挺像结亲的,而且一结就是恒久,除非其中一方没了,要不当真是山无棱、天地合,才能与君绝啊。”
秋笃静听到傻掉。
白凛?跟她“结定”?!
不、可、能!
她相信他当下那么做,“结定”什么的念头绝对没浮现过,甚至极有可能还不知有这层意思。
只是,她、她怎么就脸热得快冒烟,心还“怦怦、怦怦——”震得山响?!
“我打水去!”丢下一句,她转身就跑,怕被姨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