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民妇亲手缝的,想要送给世子……”她诚惶诚恐地递上一双小鞋。
“世子出生那天,老天爷就下起大雨,让田地有水可以耕作,世子可是咱们百姓的福星,会为大家带来福气……”
赵晴脸上滑下三条黑线。“他只是个婴儿,什么都不会。”什么灾星、福星,都是靠人的嘴巴渲染出来的,根本没有依据,肃王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也是最典型的人言可畏。
“一定是的!这几年来没下过一场大雨,世子出生就连下了半个月,世子不是福星是什么?!”妇人信誓旦旦地说。
众人也跟着附和。
“希望世子让老天爷再多下点雨……”
“这么一来,大家都不用为了水,连觉都睡不好……”
“是啊是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真的相信肃王世子有通天的本事。
赵晴心里无奈,除了希望老天爷快点下雨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来破除迷信。
“谢谢你缝的鞋,我收下了。”
妇人听王妃跟自己道谢,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娘娘不嫌弃就好。”
“我还要去观音庙,就先走一步了。”赵晴说完又回到轿内。
原本围在四周的百姓赶紧让路。
“让娘娘的轿子过去!”
“让开!让开!”
轿夫再度抬起轿子,士兵则将剑收稍,众人又往前头不远处的观音庙而去。
第10章(2)
这间近乎荒废的观音庙,因为肃王妃的虔诚参拜,信徒慢慢地回笼,再度得到香火,也逐渐兴旺。
赵晴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多时辰才返回肃王府,这趟出门真的累坏了,乘坐轿子都这么辛苦,其他人更不用说,她回到后寝宫还得赶紧喂嗷嗷待哺的儿子吃奶,真是片刻不得歇息。
突然,砰的一声,有人怒气冲冲地进门。
见到肃王一脸凶暴的表情,手上还握着那把不知沾过多少鲜血的随身宝剑,她马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犼儿刚睡着,小声一点。”
他喉头一窒,只得把音量降低。
“听说有人拦轿?”早知道就跟着去,看哪个不怕死的胆敢无礼!元镇不禁杀气腾腾地思忖。
她回来的路上还叮咛过那些士兵,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看来还是瞒不住,赵晴只好承认。“是有人拦轿,不过我没事……”
元镇阴阴地吐出话。“肃王妃的轿子也敢拦,真是好大的胆子!”
“千岁先坐下来听我说……”她试着安抚。“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拦轿陈情,希望千岁能代为出面,不要怪他们。”
“本藩为何要出面?”元镇一脸悻悻然地坐下。“朝廷有朝廷的规矩,藩王列爵不治民,食禄不治事,县衙既然要封水井,必有其道理,不是本藩能干预的。”
赵晴蹙起眉心。“真连千岁也管不得?”
“没错!”他也不想管。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水井是大家共同拥有的财产,不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才能使用,这样百姓太可怜了。”
元镇把头撇开,不想听她说教。
见状,赵晴深深叹了口气,低头拍哄儿子,也不再说话。
见她愁眉不展,只为那些百姓担忧烦恼,元镇有些看不下去。“百姓没水喝,自然会去找水,整个常宁县又不是只有一口井。”
“我不是担心百姓……”她又叹了口气,接着就看这个做父王的在不在乎儿子了。“而是怕犼儿会受到拖累。”
元镇眉头拢了拢。“关犼儿什么事?”
“千岁有句话说的对,百姓不仅愚蠢,又很迷信,犼儿出生时,带来半个月的雨水,百姓们口口声声说他是福星,还希望犼儿能求老天爷再降雨,万一以后真的不再下雨,连水井都被封了,无水可用,不只田里栽种的作物养不活,连人也会渴死,千岁想想看,他们会不会怪到犼儿身上?”
元镇低哼一声。“本藩倒要看看谁敢怪犼儿?”
“嘴巴长在那些百姓身上,千岁总不能全都杀了吧?”赵晴不忘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犼儿现在还小,听不懂大人的话就算了,可他总会长大,到时一定很难过,明明不是他的错,却得担起这个罪名,真是无辜又冤枉。”
元镇瞟了犼儿的睡脸一眼,想到自己所吃的苦,怎能也让儿子受同样的罪?
看来他不能再装聋作哑,不管也不行了!
于是,元镇立刻抄起宝剑,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
“来人!备马!”
听他这么一喊,赵晴连忙朝外头嚷着。“千岁可别又杀人了!”
“哼!”元镇撇了撇唇,他爱杀谁就杀谁,没人管得了。
当黑云身上披上了马鞍,他就带着水囊以及几块干粮,骑上爱驹,一下子就将跟随在后的士兵全都抛得远远的,就这么直奔位在乐山县的承宣布政使司,心想与其去威吓一个小小的七品地方官也太没意思,还不如直接找上布政使这个二品官来得有趣多了。
黑云不愧是匹千里马,不过半天的路程,元镇便已经来到乐山县境内,此时已经是半夜了,他直接闯进承宣布政使司,衙门上下全都因为这位不速之客而吓得屁滚尿流,全跪了一地。
得到属下传来的消息,布政使从小妾的床上摔下来,衣衫不整、连滚带爬地赶到衙门来迎接,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到这个煞星。
“下官来迟……请千岁恕罪……请千岁饶命……”年近半百的布政使全身上下抖得都快散了,从门口跪爬到肃王跟前。
元镇一脚踢翻他,布政使滚了两圈,又赶紧爬回来。
“藩台……”
“是、是。”布政使连声应和。
“好好管管你下头那些人,居然打算把水井封了,想要独占水源,你们跟百姓过不去,本藩就跟你们过不去,听懂了吗?”元镇冷冷出声。
“千岁这、这话从何说起?”他根本没听过这种事。
“从何说起?”元镇由高往下睥睨着他,阗黑的凤目闪着骇人的杀气。“朝廷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不会派人去查吗?”
布政使不敢再多问半句,点头如捣蒜地回道——
“下官立刻派人去查!立刻去查!”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混蛋,给他捅了这么大的楼子?向来不在乎百姓死活的肃王又是何时开始关心了?
“要是没把事情办妥,你的人头就会像这样……”只听见唰的一声,剑光一闪,布政使头上的官帽立时被削去一半,上头那半截掉落在地。
“啊……”布政使吓得当场尿失禁。
元镇哼了两声,转头走人,要不是王妃不准他杀人,他早就让对方血溅三尺,人头落地,如今这样真是便宜他了。
“大人!大人!”下属全围上来关心。
只见布政使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就在几天后,常宁县县令被摘了官,水井自然也不封了,当地百姓把此事归功于肃王妃,只差没帮她塑像膜拜。
“……真的吗?那些百姓可以用那口水井,不会被封了?”赵晴私下请长史派人出去打听,就在今天有了结果。
长史拱起手,恭谨地回道:“不只如此,百姓们还到处赞扬都是娘娘的功劳,他们才能保住这口井。”
“他们错了,这些全是千岁的功劳,千岁若不肯帮忙,我也没辙。”她希望能够慢慢改变百姓对肃王的负面观感,即便是再小的事也都愿意去做。
“其实千岁的本性不像大家想的那么坏,只是至亲和世人对他太不公平,超过他所能负荷的,所以才会走向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