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兴奋不已,上官肇澧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两人并肩坐下。“猜猜,这次回京除义父、义母和师祖之外,我还带谁回来?”
“阿六哥哥?”
“他?!”上官肇澧“嗤”的一声,想剥掉他一身皮的怒火还没消。
他的怒气显而易见,钟凌缩缩脖子,柔声问:“你在气阿六哥哥?”
“不要提那个背主的家伙。”
钟凌拉拉他的手臂,撒娇地将头靠在他身上。“别生他的气好不好?是我以死相逼,说他如果不去保护你,我就要自杀,要在棉被里面给自己放血,那个时候我有点疯狂,我又叫又跳、又拉又推,他是真的磨不过我才去找你的。”
这话传进在窗下把风的阿二耳朵里,他咧嘴一笑,阿六还真好运,有钟姑娘替他说项,这会儿主子的怒气可以熄火了吧?这些日子阿六那副窝囊样儿看得人难受。
“你们套过话吗?为什么讲得一模一样?”上官肇澧问。
“有吗?我和阿六哥哥这么有默契?”难怪他让阿六留下来保护她,他总是替她设想周到。
这念头让她心头的血糖指数飙高,糖分在她的血管里面奔窜,甜蜜充塞她每个细胞。
他回来了,有他在身边,风雨打不进来,世界有高个儿顶着,所有不幸都会在瞬间远离,就算她作怪使坏,老天爷也不会惩罚自己,真好……
“别提他,我先告诉你正经事,听清楚了,这次我把阿静、阿志和刘爷爷都带回来了。”
身体中仿佛有什么被抽离,她停顿三秒,不敢确定似的问:“你说,你带阿静、阿志和刘爷爷回来?”
“对。”他郑重地望着她。
“人类阿静、人类阿志、人类刘爷爷?”
她的问话让他笑出声,她的脑袋里都装些什么不明物体?
“不然呢?我千里迢迢带几块神主牌回来向你炫耀?”觑她一眼,上官肇澧话音里饱含笑意。
想起过去几个月,他忙得脚不沾地,却满脑袋想着阿六的话。
他说:钟姑娘要回安平王府了,她和我约定,会好好乖乖的,在那边等主子回去。
阿六安慰他的话,却让他夜里辗转。
她不是为钟子芳抱不平,厌恶安平王和华恩公主,怎么会愿意住进王府?是因为阿静的死,让她向上天妥协?她已经无所谓了,决定随波逐流,任由命运将她带向任何地方?
每个问号都让他心惊胆颤,她是个不轻言放弃的女子,怎样的打击会让她再也提不起劲,让她对生命无所谓?
他又急又恨,偏偏阿六跑回自己身边,京里没留人,就是想传封信报平安都不能。
他恨不得丢下一切快马回京,他恨不能生吞了阿六那个楞头青,他恨不能把她带在身边时刻守护……
“我指的是会走路、会说话、会呼吸的那种人类。”钟凌必须确定再确定,她不要抱住希望后,转头却发现不过是幻想。
她的傻话逗出阿二的窃笑声,上官肇澧轻咳一下,阿二知意,迅速离开窗边十步远,继续尽责守着。
一个弹指,他打上钟凌的额头。“对,还会唱歌、跳舞、变魔术的那种人类!”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有死?”钟凌差点要尖叫起来。
她不晓得一个人一天可以承受多少惊吓才会得到心脏病,但现在她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裂成两半,阿静没死、阿志没死、爷爷也没死!她跳起来,转身四望,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钟子芳,我要告诉她,我成功了,我成功让她的弟弟活下来了。”
他宠爱地看着她,满眼全是笑意,他想骂她一声傻瓜,她那么努力,就是老天爷也会心疼她,多爱惜她的吧!
“快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我安排人送他们回寿王府,连日赶路,他们累坏了。让他们先休息一天,我再带他们来见你,好不?”
“好,太好了,多休息几天也没关系,只要……只要他们好好的就好。”她又想哭了,失而复得的感动在胸口冲撞着。
“别哭,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你回秀水村时遇见他们的吗?他们躲到哪里去了?我在那片被烧成焦土的宅子里头待好多天,他们为什么不出来?”她忍不住唠叨。
“停!听我说。”
她忙撝住自己的嘴巴,瓮声瓮气地说:“我不说话,你说。”
第二十八章 你们都活着(2)
“皇后写信给南方的安佑秋将军。”
他提了个头,她的脑袋就自动接续下文。
堂堂一国之后为什么要写信给大将军?连未婚男女都不能私相授受了,何况是已婚妇人和老公的下属?什么理由让庄皇后敢做这种事,难道是为了……造反?钟凌眼睛突然大张,回望上官肇澧。
她猜出来了!上官肇澧赞赏。几百年后的女子一个个都像她那么聪明吗?
上官肇澧开始解释,“那是封造反信,阴错阳差被潜山先生的人给劫下,当时潜山先生正在对庄家在南方的势力收线,再加上那封信,就是铁证如山了。
“如果当时他立刻把手中的东西呈至御前,也许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只不过先生做事向来谨慎,又隐约感觉南方那派势力似乎盯上自己,他担心证据被人偷天换日,因此做了两手准备。
“刘爷爷和阿志习惯在每天子时左右到后山森林里练习轻功,先生让人将南方那些人的贪污罪证誊写一份,趁着祖孙俩练武时,将原件分成几次送到牛场,桑子将原件封存于几个大箱底层,上面放着奶油、起司、鸡蛋做掩护。证据收齐后,刘爷爷和阿志就陪着桑子一起护送至寿王府,至于誊抄出来的副件则摆在书房里,令暗中盯梢的人故意松懈警戒。”
“然后呢?”钟凌忍不住问。
“证据送出,潜山先生预备带着阿静出去游历……”
“其实他是想进京,把皇后的信送到御前,带阿静游历只是障目法吧?”
“对,但这回庄皇后抢快了一步,她买通江湖人士,一把大火烧掉潜山先生的府邸。”
“江湖人士?你确定?”
“确定,宫廷侍卫不会使用那种阴毒药物。”
“什么意思?”
“严格来讲,先生宅子里上上下下的人并不是死于火灾。”
“不然呢?”
“府里的井水被人下药,那药无色无味,连喝上两、三天之后就会出现嗜睡、昏沉、全身无力的情况,因为毒是下在水里,便是武功高强的人发觉自己情况不对,也不知道毒物出自何处。”
“没错,人可以不吃饭却不能不喝水,就算熬药解毒还是得用水。”
“那日才刚过戌时,满府的人全累得倒头就睡,连府卫也不例外,幸好刘爷爷和阿志及时从京里赶回来,发现情况不对劲,赶紧分头寻找阿静,把他带到潜山先生屋子里,只是他们还是迟了一步,火在这时候延烧起来,屋子四周早已经被浇上油,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压根逃不出去。”
“那怎么办?”明知阿静众人已经无恙,钟凌还是心急不已。
“他们强行拍醒潜山先生,这才知道先生的床底下有一条暗道,那是早在盖房子时就预留下来的保命密道。刘爷爷本来想将阿静和潜山先生送进京城,求我父王庇护,但先生虽然中毒,心里还是清明的。
“局势演变至此,庄皇后必定步步为营,行事滴水不漏,前往京城这一条路上定有埋伏,光靠刘爷爷和阿志两人无法护他们平安进京,于是先生让刘爷爷调转方向,到边境寻我和肇阳。他们到的时候,身上中毒已深,一日之中清醒的时候不超过三个时辰,潜山先生将贴身收藏的书信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