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早说了不见,不管是谁来,就说我身体抱恙,无法见客。”花千千烦躁地说。
“这可不行呀,千千。”后头赶来的柳娘越过洁儿,径自掀开幔帘,来到水榭楼台的亭子里,对侧卧在软椅上的千千苦求。
“千千呀,这个人你一定得见呀,这人不但名气大,而且是千金也求不来的人呀。”
管他千金万金,她花千千没心思见人。
“不见。”她连问都懒得问来人是何身分。
柳娘本想卖个关子,见千千丝毫不动心,只好自己说了。
“不能不见呀,来人是名动江湖的四大名捕之一,雷捕头大人呀。”
花千千原本恹恹的神情一怔,终于正眼看向柳娘。
“雷封?”
“是呀,莫说这人除了办案,平日是绝不踏进青楼舞坊之地的,他今日来,特地指名了要见你哩。”
柳娘说这话时,脸色是心花怒放的,雷捕头大人的名号有谁不知?这人可是皇上亲自点召过的神捕,身上有御赐金牌的,就算是朝中大官遇到四大名捕,也要多少敬着点的,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平常百姓,更是把四大名捕当成神祉一般地崇拜着。
雷封大人亲访玉桂坊,已经引起舞坊所有姑娘的骚动,这位雷捕头大人不只是个名捕,还长得好看,他不像京城贵公子那般俊秀斯文,亦不像武人那般粗鲁阳刚,而是介于中间。
他虽年轻,却沉稳威严,俊逸中透着一股勇猛,眉宇之间有刚正之气,令得那些姑娘虽然爱慕于他,却只敢远远地偷瞧着,不敢近身亵渎了他,连平日擅于交际讨好的柳娘,在雷封面前也不禁收敛起轻佻的行为,变得小心恭谨。
花千千拧眉,她可不像其它姑娘一听到雷封来了就变成花痴,想到那日在船上的事,她怀疑雷封该不会是查到了什么,所以找上门来。
“我知道了,烦请柳娘将他领过来,我先回屋里梳妆。”
柳娘得了她的应允,当下欣喜地答应了,忙去招呼雷封。
第8章(2)
雷封随着柳娘踏进了千秋阁,他是常年捕匪缉凶的捕头,身上自然带有一股凛然正义之气,神情虽温和,却依然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柳娘不敢怠慢,亦不敢像招呼其它公子那样对他逢迎谄媚,反倒是伏低做小地敬畏着,他不开口,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雷封在千秋阁的待客花厅里等待着,他打量屋里的摆设,干净简洁,并没有太多的饰物,亦无女儿家喜欢的花盆、玉器或多宝阁,除了桌椅和木制家具,就是一张大案桌,上头文房四宝皆备,还摆放了各地方志、杂记,至于一些易碎的玉器或瓷器,那是完全没有的。
就连墙上的字画也不是山水花鸟,而是骏马图或异地风景图。
雷封心想,这花千千是个妙人,她看似娇柔,但屋里的摆设却是胸襟宽阔之人会喜欢的样子。
他哪里知晓,其实花千千之所以这样布置,是避免万一有歹徒闯入,她与对方交手时,会打坏了珍贵的器皿,所以那些值钱的东西都被她换成了银票,交给大师姊做生意去了,而且这屋子里还有她设置的机关陷阱,必要时猎物用的。
“雷大人。”悦耳好听的嗓音客气地传来。
雷封的目光从字画上收回,转过身面对她,瞧见了清丽佳人正站在门帘处,对他轻轻一福。
她一福身,旁边的四名侍女也跟着曲身福礼。
雷封点头。“姑娘免礼。”
花千千见他坐下,便朝洁儿吩咐。“上茶。”
雷封坐在几前,看着侍女拿起玉壶为他倒茶,那手还微微抖着,有些紧张,他目光扫向所有人,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女子,脸蛋都红了,眼神赶紧垂下,显得羞红又局促,他的目光最后落到花千千脸上,见她镇定如常,淡然如水,丝毫没有任何不安,举手投足都十分从容。
对花千千来说,见到雷封就跟见到自家衙门大人一样,只有敬重,对他突然上门亲点自己,她并不会心花怒放,而是另有想法。
以她身为捕快的直觉来看,雷封不会无故找上门来,此次前来必是为了那天缉捕走私贩子的事。
花千千含笑问道:“雷大人是想听琴还是赏舞?”
雷封望着她的笑,这笑容美得婉约秀丽,不带任何讨好使媚之色。他曾听闻过花千千的名号,知道她舞艺精湛,他的目光改落在她脖子的绷带上。
“姑娘的伤复原得如何?”
“好多了,多谢大人关怀。”
花千千低眉致谢,其实她脖上根本只是轻微的破皮罢了,她当时只是为了牵制雷封,所以才故意将自己的脖子割伤,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把血弄多一些,装成很严重似的,她回来后休养个几日,那浅小的伤口早结痂了,但她还是故意包上绷带,假装很严重。
“你身上带伤多有不便,就弹支曲子吧。”
“是。”花千千应着,心想这人大概打算听完曲子再问话吧。
她命洁儿把她的琴和琴案搬来,拨了几根弦后,她客气地问道:“不知雷大人想听什么曲?”
“都好。”他只说了两个字,便没下文了。
花千千想了想,既如此,那么她就弹一曲〈秋风词〉,刚好现在是秋天,可以应应景。
况且这〈秋风词〉里充满了相思之意,正应了她的心情,她思念夜清,正好寄情此曲,藉以抒发相思。
弹完了〈秋风词〉,她又接着弹了〈石上流泉〉、〈山水情〉、〈梧叶舞秋风〉等等曲子,在她专注弹琴时,雷封始终闭眼聆听,屋子里,一壶茶,一双人影,没有言语,只有琴声漫扬,秋风写意。
琴声渐歇后,花千千这才想到,自己一连弹了好多首,也没问人家要不要听,反倒是自己弹得尽兴后,忘了时光。
她抬眼看向雷封,这时他也睁开了眼,与她视线相对,他点头道:“好曲。”
“谢雷大人夸赞。”
花千千等着他发问,但接下来却是一阵沉默,雷封又喝了杯香茗,放下瓷杯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
“这个给你,涂伤口的,好好养伤,告辞。”说完他起身,没有多余的废话,踏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千秋阁。
花千千怔怔地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没说话,待意识到他似乎真的走了,才回过神来。
就这样?不问她任何问题,听了几首曲子,喝了几杯茶,留下一物,然后就走了?
任由花千千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雷捕头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雷封这一走,她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自己当初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而她本来也想乘机从雷封那儿打听一下消息,想知道那天他们抓了多少活口,里头是否有夜清?
可惜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机会问,也搞不懂雷封来的目的是什么?而他留下的那瓷瓶是医治伤口的药油,大师姊也有给过她一瓶,把这药油涂在结痂的伤口上能生肌,避免留下疤痕,这药可贵了。
花千千始终想不通雷封的用意,索性也就不想了,不过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本想隔日出一趟远门,去打听夜清的消息,顺道继续追查山匪的线索,却没想到隔日晌午那雷封又来了,照样点了她。
花千千忙带着一干侍女,大阵仗地迎接雷封,和昨日一样,雷封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喝了一壶香茗、吃了一盘小点,然后听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