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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梦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也不废话,“奴婢这会儿要出府去了,夫人临走之前交代奴婢要把这匣子交给大姑娘,奴婢幸不辱命。”

  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古朴的扁匣子和一把玲珑的小钥匙,交给春娥。

  “我娘要给我的东西?”徐琼接过手。

  “是,夫人在临终的时候吩咐奴婢,无论如何一定要交到小姐手中,夫人还说,这些东西没有归在公中,也没有入库,就连老爷都不知道,请小姐要收好。”

  若梦是母亲最贴身的大丫鬟,都要出府了还赶来与她见上一面,徐琼也不避讳,当众就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几张薄纸和摞成一卷又一卷的银票,压在最下面的是帐册。

  薄纸是数处田庄和铺子的房契与地契,有面额五百两或一千两的银票,总数不确定多少,但是单看这一卷一卷的,金额想必非常可观。

  徐琼定定地扬起稚嫩却清澈如泉的眼,眼里全是感激,“我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感谢你,虽然俗气,也只能请若梦姊姊收下这五百两的银票。”

  这是及时雨,也是母亲的遗泽。

  “奴婢不敢,奴婢在夫人九岁开始就在夫人身边侍候,夫人一直以来待奴婢如家人,如今夫人虽然走了,奴婢只是遵从夫人的吩咐办事,不能拿大姑娘的打赏。”若梦的双眼红肿如核桃,摇头拒绝了。

  “这不是打赏,你出了府,虽说是迫不得已,但我希望你拿着这笔钱,自赎也好,他日找到如意郎君的话,也算是我替娘给你的一点添妆。”母亲有情、仆人有义,她嘛,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若梦感激涕零,最后收下银票,重新跪下向徐琼磕了三个头便离去了。

  “把门关起来。”徐琼吩咐春娥。

  春娥难得机灵,她左看右看,虽说目前宅子里混乱一片,谁也不会有心思到这里来,可知道归知道,她仍是仔细巡梭过才谨慎关上门窗。

  徐琼把匣子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有两处婺州城外的田庄、一间粮行铺子、一间珍玩铺子和两万两的银票。

  这些只是母亲嫁妆的一小部分,是她的私房钱。

  “收起来吧,以后我们过日子都靠它了。”她疲倦地看着春娥把扁匣子收进床头的暗格里,又让常在把枕头垫高,翻起了那几本帐册。

  因为气候季节变化,田庄的农作物出产有所增减,出息不好不坏;婺州铺子每年赚的都是小利,谈不上赚钱。

  她阖上帐簿,也阖上眼。

  她可以理解母亲这些年都将心力放在府里,毕竟一个出嫁女是得以夫家为重、以子女为要,铺子不赚钱的因素太多,谁也不能保证开店就一定会赚得满钵满盆。

  她也不急,既然这些产业是母亲的私房,没有纳入公中,她便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好好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第三章 大姑娘当家(1)

  当万玄厘清一切脉络,再剔除所有的不可能,锁定对象赶到常州时,徐琼已经随父亲去了婺州奔丧。

  扑了个空,他挑了间客栈住下。

  赶去婺州大可不必,人家正忙着丧事,他去凑什么热闹?倒不如留在常州守株待兔,他什么没有,就时间最多,总能等到他想要的那只兔子送上门。

  他让掌柜搬走房里的家具,换上填漆床、紫檀浮雕九龙西番莲纹顶箱式四件柜子、紫檀夔花博古架,用的是黄地绿彩海水白鹤纹碗,其他小插屏、束腰罗锅嵌螺钿炕桌更不用说了,当这些家具搬上楼时,让亲眼目睹的客人全都看呆了。

  不过,庆幸的是,掌柜没看到那套黄地绿彩海水白鹤纹碗,明黄可不是普通人家用得了的,再有钱也买不得、用不得,用了会砍头的。

  掌柜本来就觉得这对主仆贵不可言,这下子更是恨不得把万玄当祖宗供奉起来了。

  万玄不爱出门,住在天字一号房里,让人送上冰盆放在房里,靠着临河大窗的醉翁椅,要不就是左右手拿起黑子与白子自己博奕,要不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浮生念书给他听。

  “大君,外面天气这么好,我们要不出门走走吧,常州也算鱼米之乡,远的有春秋淹城遗址、唐代天宁寺、南朝文笔塔,近的嘛,吴侬软语的江南女子,淡抹脂粉、美目流盼,也赏心悦目,要不就租条画舫,看船女采莲,还有,南山竹海也值得一看,怎么样也比我在这里读大创开国史给您听要强许多。”他鼓吹得是口沫横飞。

  闷哪,主子这样不交际又不与人往来的个性十年如一日,祖父临走时叮嘱他要多劝导劝导主子,祖父哪里知道主子平时闷声不吭的看似好说话,其实跟倔驴没两样,不想动的时候,八头牛也拖不动。

  像他这会儿才多说了两句,主子果然就说了——

  “你就这么坐不住?坐不住就下去,没人拘着你。”

  大君这是在赶苍蝇啊。

  “叫小的下去,再过一阵子,大君不是就要让小的去找活做,然后就把小的撵了吗?”

  这是祖父的惨痛教训,他就是这样被大君“放牛吃草”的,这一吃就回不来大君的身边侍候了。

  “这话是晚生跟你说的?”

  浮生被这名字砸得有些头晕,“您是说小人的祖父吗?”待他反应过来就连迭点头,“祖父他老人家是心心念念着想回来服侍大君。”

  “回来做什么?我穷,只养得起一个小厮。”万玄说起胡话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会儿还是青天白日呢,大君这样随便说说也不牙疼,他要是穷,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浮生抽了口气,“祖父说,他年纪大没了力气,可是品鉴骨董的能力还在,再不济也还可以替大君您看门,看门不算什么粗活,对吧?”

  “你就好意思让你祖父到了这把年纪还替人弯腰鞠躬干活?”真是个不肖孙。

  浮生不依了,微微扁起了嘴,“小的也想在祖父膝下侍候他老人家。”他年幼丧父丧母,是祖父把他养大的,本来以为这一生和祖父相依为命就是了,谁知道八岁不到就被送到大君的身边。

  “他一来,我的耳朵还能清静吗?”

  浮生跳了起来,“大君这是答应了?小的立刻就写信回去,让昆仑叔送他老人家过来。”

  昆仑是晚生认的义子,田庄的一切都由他在打理。

  “你要是敢擅作主张,看我会不会打断你的腿。”万玄不介意泼他一大桶冷水。

  浮生的笑容立刻就垮了,双肩也垂了下去。

  “又不是吃奶的娃,还离不开大人吗?”

  “是祖父离不开您。”否则他用得着这么哀求主子吗?

  “够了,这事不许再提。”

  “是,小人去给大君端早膳。”浮生知道多说无益,垂着头出去了。

  就这样又过了七日,徐知府的马车一进城门,万玄就接到消息,不过,随着消息而来的还有徐家同行的家眷并没有徐家嫡女。

  那位才十岁的嫡女留在婺州。

  徐琼十分顺利地在婺州过起日子。

  她向徐明珠要了胡二一家四口、春娥一家四口,还有小厮阿青。

  胡二媳妇干的是厨房活儿,胡二是徐府三个采买中的一个,儿子阿茂的心智大约只有八九岁,他其实并不傻,只是反应比常人缓慢,他有个童养媳贞娘,人小却勤快,不用看顾阿茂的时候,三不五时会在厨房帮点小忙。

  当徐明珠决定要打发府中一大批下人时,胡二媳妇以为自己一家子肯定逃不过被发卖的命运,他们在府中向来不争不抢,就是拿好处轮不到、干活一定有自己一份的那种人,所以当别人拚命想挤到主子跟前的时候,他们只能站到最角落,每每想到家人要各分东西,根本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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