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才两岁吧!看到爹娘落寞的苦笑,她心里很难过,有点鼻酸,小老婆生的孩子总低人一等,正室容不下,在亲爹面前没地位,如无根的浮萍似,顺水漂向北东西南。
如果有能力,她不想再看他们无奈折腰的模样,钱是腰杆子,有银子就能挺直腰,现在在京城的宫府很风光,可十年、二十年后呢?还能一样的意气风发、高高在上吗?
宫清晓想改善自家目前的状况,她想让三房成为五个房头中最有钱的一房,到时谁还敢小看三房。
而卖酒是第一步,赚头最大,她要先把基础打起来,等酒坊的名声做出来,五、六年后
再推出绝无仅有的蒸馏酒,其酒精浓度未饮先醉,仅此一家,别家买不到。
“你爹不是令祖母亲生的?”哪有五个孩子不平等对待。
“我爹是庶子。”一个 “庶”字剥夺了他的鹏程万里。
少年了然的一颔首。“谜底是什么?”
她咧嘴一笑,晶亮的眸子闪着星光。“我说了你也不晓得,哪天有机会遇到海上来的人你再请教吧!”
来自倭国的人。
“臭丫头,你吊我胃口。”可恶,居然被岁数只有他一半的小姑娘给唬了,少年微恼。
“玄哥哥,花呀!快摘,等我酿好了桃花酒再送你几坛,桃花寺里桃花开,桃花开了有神仙,摘了桃花酿酒喝,神仙喝了笑呵呵……玄哥哥,喝了我的桃花酒就能做神仙。”她随口一编,朗朗上口。
他咕哝着横睇她一眼,等桃花酒熟成了,他人也回到京城了,哪还喝得到酒?
玄子铁来自京城的将军府,他上有两个兄长皆投身军旅,十来岁的年纪便在阵前杀敌,捍卫边城,玄家小将扬威沙场,为朝廷、为百姓立下不世功绩,一门忠烈保家卫国奋不顾身。
玄父是长房,底下还有两个同胞兄弟,一母所出,为保有玄家血脉,只一房出战,另两房则传衍后代,以免香火断嗣,必要时这两房的男丁得披甲上阵,统领玄家军。
上了战场难免有伤亡,谁能保证长命百岁,留有后路是不得不,没有人愿意灭族绝后,死后连个捧盆的人也没有。
因为父兄皆在前线,身为么子的玄子铁便能如一般世家子弟般无忧无虑的成长,他习武也习文,文武兼修,和每一个武将家的孩子一样喜欢兵书,舞刀弄枪地练出一身好本事。
但是玄父并不希望他走向自己的老路子,边关太苦了,苦不堪言,夏天炎热,冬天酷寒,粮饷常短缺,不时来叩关的蛮子抢粮、抢银还抢女人。
“铁哥儿,你又要出去?”略带苍老的声音一起。
长相俊美的玄子铁神似素有江南第一美女美称的母亲,他眉眼如画,俊朗秀逸,一身鲜艳的红衬托出他的非凡气度。
翩翩一少年。
“姥姥,我和人约好了,一会儿就走。”玄子铁神色有几分不自在,墨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忸怩。
“怎么才来几天就老是往外跑,你不是来陪姥姥的吗?姥姥一睁眼就没瞧见你的身影。”
老人家疼外孙,免不了有几句埋怨。
南阳宁家,玄子铁的外祖家,以盐商起家,如今是皇商,专供应朝廷所需的盐和布料,富甲江南一方。
“姥姥,我也想多陪陪您,可是……呃,朋友有事,要我去帮忙几天,等忙过这两天,我天天让您盯着看,从早到晚一刻也不离开。”他说不出口在忙什么,面上赧然。
谁晓得他会栽在一个梳鬏的小姑娘手中呢!那双骨碌碌的眼儿瞅着他,白嫩如包子的小胖手拉着他衣摆不放,他就心软了,狠不下心拒绝,不自觉说出——我明天再来。
原本他想当没这一回事,睡一觉后便抛诸脑后,一个才五岁的小磨人精,没必要信守承诺吧!说不定过了一夜她自个儿都忘了,小孩子的约定哪需要当真,不过是一场玩笑。
可是他眼睛一睁开,第一个想到的是桃花林中那个小小的、白白的兔儿丫头立在桃花树下,仰着头看向满树的桃花,眼眸好似放在湖中的宝石,熠熠发光。
他过不去自己良心那一关,和人约好了就不该反悔,不论对方的年纪有多小,身为男子都不该背信弃约。
于是,他决定去了。
反正他昨天都耗了一天了,再忍忍也就两天,当是武技上的锻链,他拿桃花来练眼力。
“什么朋友?”瞧他古古怪怪的,一回来就往屋子里钻,浑身是桃花香气,一沾床便呼呼大睡,连晚膳也没吃。
“……刚认识的朋友,您不熟。”玄子铁不敢说出实情,眼神飘忽的带三分心虚。
他能说他的新朋友才五岁吗?那肯定会被表哥大大取笑一番。
“嗯!去吧,别玩疯了,要早点回府,男孩子就是爱玩,野牛似的,拴都拴不住。”宁老太君满口唏嘘,她倒希望女儿生个闺女,女娃儿贴心,不像这些猴崽子只想着玩。
第三章 佳人有约?(2)
玄子铁是代替母亲来探亲,前些日子老人家身子不适,一度以为要不行了,宁府上下赶忙召集一干亲众来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大家都不希望留下遗憾,能见一面是一面。
在京城的宁氏收到信时也急了,收拾了行李便要往娘家赶,偏偏这时府里出了点事走不开,她只好让么儿走一趟,让他代为在榻前尽孝,以全不孝女的母女之情。
谁知玄子铁一到南阳地界时,老太君已度过危机,虽然身子还有点虚弱,但能吃得下半碗饭,精神一日比一日好,还能在院子里逛上两圈,一点也不符合病去如抽丝那句话,红光满面的脸色看不出病容。
“什么朋友,是会佳人吧!你都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了,姑母没为你挑一门好姻缘?”
一只白皙的手搭上玄子铁习武多年、微微偾起的宽肩。
“宁泽文,你没别的事好做了吗?”譬如到书院好好用功,不要整天缠着他不放。
十五岁少年抬起左手,往身侧的表弟额头拍去,玄子铁机伶的一闪开,没打着。
“无礼,叫表哥。”
闪什么闪,他能一掌打死他不成,宁泽文有这年纪的少年心性,嘻皮笑脸地勾住他颈项。
“三表哥,你可不可以别缠我,我真的有事要做,不奉陪了。”玄子铁脚步一滑,瞬间脱离出三步远。
“不行,你不交代清楚休想我放你走,做人要有原则。”他端起表哥的架子,装大,实则藏不住好玩心态。
“你的原则是吃喝玩乐,混吃等死。”文不成,武不就,就想跟舅父学做生意,当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哎呀!别说中我的心事,我会难为情的。”他故作害羞,摇着绘有江南水景的折扇装文雅。
玄子铁横睇一眼,拍开搭肩的手。“哪边凉快哪边去,我今天没心情应付你。”
“别这样,小表弟,跟哥哥好好说说,儿郎长大了会思春……喝!你小心点,别真打坏了我的花容月貌。”啧!真动手?脾气真坏,小小儿郎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宁家人的皮相都很不错,宁泽文面白肤嫩,有着南方人惯有的秀致面容,俊俏风流。
“你能不能少做些无聊事。”一张嘴专说废话。
宁泽文笑呵呵的凑上前。“跟紧你看你在做什么便是正经事,没把你看顾好怎对得起还在京里的姑母?”
找着了名目拿鸡毛当令箭,说得煞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