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懂她也知道一件事——不管是谁惹到她,总之她现在对他很有意见,连他的脸都不想看。
哪有丈夫都坐在床沿了,妻子还背对着他的道理。
但他喜欢她,不介意放下身分哄哄她,“再一个月就要秋猎,这次是三年一度的大狩猎,朝中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倒不是特意冷落你。”
“不要紧,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贺行之终于忍不住伸手想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她都不看他的脸,这是要怎么说话。可就在伸手的瞬间,他闻到一阵香气。
这是什么味道?
江大人府上那个擦着香粉的丫头,怎么味道染到自己袖子上来了。
他脑海突然灵光一闪,难不成是气他外宿不回?
仔细想想好像是。进入书房时她还好好的,就是在帮他脱外衣时整个人突然不好了。
原来这丫头在嫉妒——贺行之并没有觉得她不贤慧,反而觉得挺有趣。
“不过是个丫头而已,放心吧,我不会收了带回来的。”他以为这样说已经很好,却没想到左胜琪唰的翻身坐了起来,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什么,你还想过要带回来?!你不是读书人嘛,不多读点古圣贤,满脑子淫欲!”
“这算什么淫欲?”
“这就是。”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她突然觉得有点气馁,松开手又躺回床上,“你暂时别跟我说话,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贺行之也有点不高兴了。虽然是庶子,但却是长房唯一的儿子,从小到大他可没低声下气过。
他喜欢她,所以没把那些漂亮丫头带回侯府,既然成亲时是以绵延书这种不太好的方式代替女方长辈,想必一些老下人对她也会有点闲言闲语,身为丈夫,该给的面子他愿意给。
可是,她现在这什么态度?
“那你就自己静一静吧。”
“禀大奶奶,世子已经出门,交代了今日不回来。”
啊啊啊啊啊,果然是小屁孩,架都还没开始吵就先摆谱!
左胜琪虽然内心万分不悦,但还是假装没事,“知道了,那准备开饭吧。”
“是。”
一旁的丽姑露出担心神色,等管事娘子下去,这才开口问道:“姑爷刚刚回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下又出门了,小姐,真不是我要说你,既然都嫁人了,脾气好歹收一收。”
“我又没跟他吵架。”
“你嗓门这样大,外头都听见了。”丽姑一面给她把躺乱的头发重新梳过,一面劝,“男人外宿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这样生气,况且姑爷也说了不会把人带回来,你若心里不痛快,闹一下也就算了,明天姑爷回来,就去跟他道个歉,知道吗。”
“我跟他道歉?!”
“男人是天,自然是女人家道歉。”
见丽姑一脸理所当然,左胜琪也只能暂时算了,这点还真的无法跟这超级男尊女卑的人沟通。
丽姑见她不说话,继续劝,“小姐成亲不到两个月,孩子还没有不说,连站稳脚跟都不算,贺老太太人再亲切,但毕竟年事已高,侯爷的态度也很明白,当小姐不存在,大太太绝对是不喜欢小姐的,讲白了我们在侯府是四面楚歌,就连下人恐怕都是看笑话的多。你拿着绵延书入门,说实话那脸面真不好看,这高墙大院里百来人,真的站在小姐这边的就只有姑爷了。”
左胜琪低声道:“我知道。”
“那小姐还跟姑爷呕气。”
“但我又不是那些巴望着富贵嫁进来的——虽然说当初也是有求于他,但若不是真的喜欢他,我宁愿东西收收开始逃,逃得一天是一天。”她唉的一声,“当时站在侯府门外,我就已经知道我与他相差甚大,通房啦,妾室啦,我都想过,可我没想到高墙外头也有,丽姑,你不觉得这真的很不象话吗,那个江大人都几岁了还在搞这些。”
感觉有点像知道未婚夫有车贷,有房贷,结婚之后突然发现还有一笔欠债,而且还是“帮朋友作保”这种很难接受的债务。
贺行之年轻,只要不出包,还能在朝堂上活跃很久,而且会越加活跃,外宿的日子会越来越多,谁知道他真是去谈事情还是单纯思淫欲。
她现在才过门两个月,新婚期,人还美貌正盛他都这样,将来她年纪大了容貌不再,他只怕事情会更多。
第7章(2)
丽姑见她脸上没什么生气,劝道:“又不只是江大人,京城高官谁家不是如此,别说其他人,就连将军府上也有,只不过六少爷长年征战在外,府中甚少有朋友来访,你不知道罢了。”
“家里也有?”
“自然是有的,一品门第,若是客人留宿却无人伺候,传出去是要闹笑话的,大太太就算不想养那班水灵的丫头,却也是不能不供着。”丽姑替她插上最后一支簪子,“六少爷几年内难得有几日在家,所以我们仰熙院一向简单,但能这样简单,其实说白了也很无奈,官不够高,人脉不够广,别人不想来,我们也出不去,小姐想想姑爷的身分,有些事情哪好拒绝。”
左胜琪正想说些什么,突然打了个嗝。
丽姑见状笑说:“你啊,乱吃西瓜的毛病老是不改,反正头发也梳好了,起来走走消消食,今天就别再吃西瓜了,啊?”
她又打了一个嗝,点点头。
反正午膳还没准备好,去后头散散步也好。
丽姑前些日子扭伤脚,左胜琪让她别跟了,她自己走就行。
时雨院是世子的院落,后园还挺深的,有小水塘,还有几棵环抱大树,虽然已经是初秋,但天气依然炎热,托那几棵大树的福,后园里并不觉得躁。
靠着廊柱,看着院墙上的蓝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应该带着细软潜逃,而不是求嫁。
可是第一,将军府有权有势,她觉得就算要逃,也逃不了多久,第二,如果被抓到了,她不想自尽也不想出家,更不想真的进入王爷府当侍妾,最重要的就是第三,她真的喜欢贺行之,因为喜欢,所以才觉得自己可以克服观念上的差异。
但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性别平等之于她很自然,而男尊女卑之于他也一样,对她而言是晴天霹雳,对他来说却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是啊,如果京城贵人都是如此,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就像如果她说“我暑假一定会出去玩”,有人觉得好可怕,她也会满头问号,有什么好可怕的,大家都这样啊。
“就是。”
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说是将军府上的,但也不知道是大将军这一房,还是兄弟的旁支,照我看应该是旁支,真要是大将军的孙女,哪能拿着绵延书啊,笑死人了,就算是我这婆子的孙女,我也不会让她拿这东西出门。”
左胜琪站在廊柱旁边,又是阴影一侧,两人竟没发现她,劈里啪啦地说着。
简直无言,说主人家坏话,眼睛也不睁亮点。
也好,听听她们都说些什么。
“听说早上还跟世子吵架,太没教养了,真的千金小姐哪会这样粗鲁,世子也不知道看上她哪点,我看啊,真是除了样貌好些,其他都不行。”
“样貌哪算好,比起白小姐差远了,当初太太原本有意送去选秀女的,可是白小姐不愿意,这要是愿意,现在指不定太太也跟皇家沾上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