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娘,听说是南宫侯府请来的官媒,说的是侯府的嫡三少爷。”紫菊没有隐瞒,回答得倒是仔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南宫侯府三少爷,谁呀?没印象。
她完全不操心终身大事,觉得顺其自然就好,说到底,只有三个字——懒得嫁!但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儿该来的,拦也拦不住。
不过,还有不过这两个字会把人架上油锅——这世道没有姑娘不嫁人这回事,就连寡妇、和离妇、弃妇地位都比老姑娘高,不成亲的女人好像就有什么问题似的,最渗人的是熬过十八岁这个坎,她就熬成个老姑娘了。
能不嫁吗?
不能。
养个老姑娘在家不是一双筷子和一个碗的事,是整个家族蒙羞的问题。
那她嫁吗?
嫁,为什么不嫁?
她的如墨哥哥已经不在了,嫁给谁又有什么分别?
再说她明白得很,日子是自己在过的,是好是坏端看自己,如果因为她的婚事能让整个家族觉得颜面上过得去,那么,她就嫁。
这个家温暖了她十几年,羊都知道要跪乳,她是人,还能不懂得感恩反哺吗?
至于对象是谁,她还真的不关心。
紫菊在于露白身上看不到一般姑娘一谈到终身大事会有的羞赧和不好意思,只见她淡定的吩咐花匠——
“剩下的就交给大锦叔了。”
“这是小的本分。”
她遂带着微芒回院子去了,随即让两个大丫鬟俐落的伺候她沐浴更衣梳发,很陕把她打扮得秀丽端庄。
除了初一十五小辈们要来晨昏定省的时间,于老夫人会移到正气堂露个脸外,大部分多是待在自己的宁寿堂里。
于露白走进宁寿堂时,屋里的笑声缓了缓,里头除了于老夫人还有王氏,以及坐在下首的邱氏。
“给祖母请安。”她从老夫人开始,对屋里的长辈一一请安。
于露白给众人请过安后,随即用目光询问似的看向娘亲:这会儿是什么情况?
邱氏的神色倒是看不出端倪,王氏眼珠子一转,拉过于露白的小手,笑得像捡到银子似的。
“白姐儿,南宫侯府和楠安伯府都派了官媒过来提亲,这可是大喜事!”
不是只有一家吗?也才小半个时辰,怎么变成了两家,她何时这么炙手可热了?
于露白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摆着笑脸,“承大伯母吉言了。”
屋里头都是长辈,哪有她一个晚辈说话的分?保持微笑,她不动声色的退到母亲身边。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婆婆这不是还没有应下,大嫂也太心急了。”邱氏给了王氏一个软钉子碰。
王氏帕子一甩,连珠炮似的说:“我这做伯母的不就是替白姐儿着急吗?过了年可都十九的老姑娘了,怎么弟妹这当娘亲的人一点都不着急呢?”
邱氏皱皱眉头,“女儿家这一辈子想过得好,不就是得嫁个好人家,这可堪比投胎的大事,我就白姐儿这个闺女,哪能不上心?我不指望她嫁得好还能指望什么?”
于露白差点替母亲拍手叫好,母亲在三个房头里就是个不太爱吭气的,谁也不知道她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为母则强。
她的孩子她自己会教,还真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的,再说她的儿子、女儿甚至庶子都争气听话,王氏老是想事事想压她一头,还得看她心情要不要让她。
“素来女子高嫁,比起咱们国公府,这两户人家的确不算什么。”坐在炕上,扶着小桌子的于老夫人睨了眼大媳妇,说了句中肯的话。
老太太虽然不当家,各院的大事想要瞒她还真是不容易。
她也知道这些日子老大对白姐儿惹出来的事颇有怨言,二房倒是沉得住气的,还是有条不紊的过着日子,相较起来,以前看着觉得好的王氏就觉得眼皮子浅了些。
只是古来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也就是所谓的高嫁低娶,国公府旁的不说,一大家子总共就三房这么个闺女,就算不能高嫁,起码也得嫁个门当户对的。
皇室水深淹喉,皇子什么的她和老太爷是都不敢想的,可放眼京城勋贵清流也就那些个人家,还要挑门当户对的,着实不易。
楠安伯府凤家那一家子就甭提了,伯府,说得好听叫伯府,但不过就是个世袭的爵位,说难听就是个连有权的四、五品官员家都比不上。
楠安伯府会衰落得那么快,实是因为楠安伯太不靠谱,典型的轨裤子弟,到老了除了皱纹,没半点长进,偌大的楠安伯府这几年据说都靠着后辈小子凤诀打理过来,能维持如今的门面已经是难得的了。
南宫侯爷和老太爷曾一殿为臣,她和侯府夫人年轻时也算常见面,至于南宫府那小子小时候亦是和白姐儿玩在一块,只是小时候不是被白姐儿给揍怕了?这是揍出感情来了吗?居然想把人娶回去?!
倒是有趣的孩子。
这门楣要是白姐儿也愿意,也不是不能将就。
“不是我这做伯母的说风凉话,姑娘家没有好出身就得有好名声,才可能嫁个好人家,这年头长得好不顶用,好人家娶亲都要看德性,若是落了个克夫的名声,这啊,啧,就不好说了。”好名声他们家这位姑娘显然没有。
邱氏不满的皱起眉头,正想出声,站在她身边像没事人的于露白心里冷笑后开口了。
“大伯母,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子图的不就是这些吗?可我要是自己能自立门户,还要成亲做什么?我的婚事我不愁,我爹不愁,我娘不愁,祖父祖母也不愁……”你这个隔了房的大伯母操心个什么劲?
她这人最不爱与人理论,那些嘴皮子功夫,厌烦也不爱做,要是谁他娘的吃太饱不想活,她也不介意用剑讲道理!
第十一章 你若不嫁,我终生不娶(1)
于露白目光微凝,说出来的话带着丝丝寒气,她本来眉目中就带着英气,清冷有神的眸子这一含怒更是骇人,王氏才呆呆的想起来她这侄女儿可是上过战场、砍过人头的,那股子巾帼英雄的气势近日收敛许多,她怎么一恍神就忘记了这回事,还敢明枪暗箭的讽刺她德性有亏,她这是被猪油蒙了眼睛吗?
不过话说回来,她可是长辈,这丫头居然给她摆脸色!对此王氏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不满。
多少年来,这国公府可都是她在掌家,她自问没亏待过三房,这丫头也不想想,将来三房可是要靠长房庇护过日子的,逞口舌之能,也不知道最后害了谁?
“自立门户,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这种诛心话呢?当初你行事的时候为什么就不多想想,这女子的名声坏了可是大事,幸好你大伯父、二伯父家没有闺女,要不然所有的姊妹不都被你连累了?”
于露白没有急得跳脚,也没有要反驳,更没半点羞愧模样,仍是端端正正的站着,脸上淡淡笑着。
王氏见她的模样,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再看于老夫人的脸上也辨不出喜怒。
于露白却是心明如镜,她这大伯母貌似大度贤良,但心思算计一样也不少,她这是借着这几户看起来不怎样的人家来敲打自己呢。
女子不比男丁,未过门就死了未婚夫,会被说成克夫,将来就难嫁了,更何况她还离家一年,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的行为,没有哪个世族能容忍这种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