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梓听话的起身,躲到她哥哥身后去了。
“在下姓乔,单名童,敢问恩公贵姓名为何?”乔童自报家门,他穿着简朴,言谈却斯文有礼,和乡下汉子的直爽粗糙不同。
“我姓于,名露白。”
“于恩公。”
“说好不叫我那两字的,那……”就此别过。这四个字还在她舌尖滴溜,哪里知道……
“恭敬不如从命,我年长就喊你一声于兄弟了?”
这是称兄道弟起来了,好吧,她对这人印象还不恶。
“乔兄。”她抱拳。
“感谢于兄弟的仗义纾困,只待我的腿伤一好,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把银钱给还了。”
“人生在世谁没个紧急的时候?钱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改天也许就需要乔兄的帮忙了。”谁没有个时运不济的时候?
她也不是哪种谁都愿意帮的人,行有余力,既然出手,就不会去记挂人家还不还钱这种小事了。
“于兄弟的大恩大德,我乔童铭感在心,永远不忘!”乔童又是羞愧,又是感动,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若非行动不便早下跪了。
“好说、好说。”
“原谅愚兄交浅言深,我听说于兄弟居无定所,客居旅店,客栈虽好,可龙蛇混杂,出入分子复杂,老是住客栈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不如移居到愚兄家里可好?”
把一个陌生人往家里迎,这乔童是太傻还是太天真?
人心是黑是红可不是脸上就能看得出来的,面上慈善,却是一肚子坏水、烂稻草的人可多着。
“这就不必了,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荷泽县了。”
不过是帮衬一些银子,若是还住到人家家里去,被人说成挟恩讨回报,岂不是自找没趣,还失了本意。
再说这地儿她逗留得够久了。
会一待这么久,厌倦四处漂泊的心是有的,人就是这样,东飘西荡后又开始怀念起安定的滋味。
还是她的心连那些风土景致风光都安慰不了了?
呵,人呐,就是这么矛盾!
第三章 上乔家作客(1)
“于兄弟要离开这里?不知要往哪去?”乔童关心询问。
“我是个没有定性的人,一个地方总待不久,会在荷泽县住那么久,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了,至于下一站,就随遇而安。”她自我调侃。
“如果真有要事,愚兄也不好阻拦,如果是因为愚兄方才那些话才使于兄弟心生离去之意,是我鲁莽冲动孟浪了。”说到这里,话里居然带着几分萧索失望。
“乔兄多虑,我只是觉得你我素不相识,去府上太过打扰了,多谢乔兄一番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乔童缓下心绪,笑得有几分羞涩,眉角微飞,“说素不相识……也不见得……”
他是见过于露白的,荷泽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出没的地方也就那几处,乔童每日要上工、下工的路上总能看见她。
没有人会不对她多投注几眼,甚至引发好奇心的,于露白那出众夺目的容貌和寻常人身上不会有的气质,一开始是不经意,后来却留上心,每天经过便会不由自主的多瞧上一两眼,偶尔不见踪迹,还会心生奇异的失落感。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每日无所事事在街上游荡,莫名的好感却止也止不住,这回又接受了她的援助,亲近之心就更加浓烈了。
“原来你我还真是有缘。”于露白听他吞吞吐吐说完后轻笑。
这一笑,她波澜不惊的美眸宛如画龙点睛般黑亮如漆,冷淡的五官明亮起来,令人沉溺惊艳,不知所以了。
兄妹俩看得有些别不开眼,直到乔梓用手肘杵了她哥哥一下,乔童这才幡然醒过来,回神的同时忽然就不知要把眼光摆在哪了。
哥哥这呆样!哪里是鹿鸣书院出身的秀才,简直就是个傻子!
一直躲在乔童后面的乔梓忍不住腹诽自家老哥,接着探出小脸帮自家老哥一把。“于哥哥,既然有缘,您就不要跟我兄妹客气,家里人少,就算多个人真不碍事的,阿爹说了,能见着恩公给您叩头,他会感激不尽的。”她见于露白虽然表情冷漠,但不端派头架子,也没有那些纨绔公子们的习气。
于露白见他们兄妹神情真切,盛情难却。
也罢!就两天,也算了了这对兄妹一桩心事,两天后她拍拍屁股真心要走,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再说还有个乔梓这小姑娘在,没什么男女大防的问题。
“乔兄豪爽,我再推辞就难看,那就叨扰了,只是不介意我带只小毛狗一起吧?”她要闷声不吭消失两天,那只笨狗去哪刨食,不会像还未遇到她之前饿得吃土和草吧?
“自然、自然。”乔童没料到她还养了只小狗。
于露白到了巷子口,用口哨声叫来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狗,“我有要去的地方,你要跟我一道吗?”
吃货转着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用小身子直蹭着她的脚,好像在说有吃的东西哪我都去,让于露白笑嗔它是爱吃鬼,只是啐骂归啐骂,还是一把抱起了吃货,然后捏着自己鼻子说:“你这味儿!看起来得先给你洗个澡才行。”
吃货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好像又在说有得吃,随便你怎么蹂躏我都行!
于露白被吃货逗得心里软成一片,噙着笑向乔家兄妹说道:“这小家伙的伙食费,我会负责。”
早被于露白对着小狗全无防范的无垢笑靥给怔愣住的乔童,顿时哭笑不得,他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跟一只狗计较吃了多少东西?
如果,于兄弟能对他也像对小狗这么笑,该有多好?
于露白带着吃货回到客栈随意把行李一收,下楼结了帐,又让小二把在马厩里的雪羽骢带过来。
乔氏兄妹见到漂亮的雪羽骢连话都不会说了,于露白也不问乔童能不能骑马,安排着人扶他坐上马背,也把吃货安置在雪羽骢背负的行囊里,吃货本来想抗议,露出牙的嘴却让于露白塞进一大根肉骨头,便歇下心思,在达达的马蹄声里叉着脚,安心的啃起肉骨头。
乔氏兄妹住的地方叫西巷村,距离荷泽县一个时辰路程。
乔家的屋子……嗯,就是那种她不会形容、以泥块垒的房子。
所谓的门面只是一块满布被风雨侵袭得斑驳痕迹的木板,半颓的围墙上头爬满蔓生杂草,“嘎吱”一声,乔梓推门而入。
庭中寂寥,青石铺的路早就不见,有几间侧屋倒塌了,看起来摇摇欲坠,砖瓦外露,杂草丛生,无人打理,但隐约还能见到蒙尘的梁柱上残留雕刻彩绘着昔日繁华时的福禄寿喜和各种寓意吉祥的图案。
昔日兴旺过的宅子,如今没落了,明明白白的破落户。
于露白丝毫没有看不起乔家的意思,不过每到一处细心观察,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性,毕竟她和旁人不同,一旦出错,牵连的可都是数以百计、千计的生命,即便如今解甲归田了,因着多年的习惯,仍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乔梓却看在眼底,见于露白虽然还是一脸淡漠,但忍不住解释,好像不希望她看轻自己家。“屋子外表看起来不太牢固,可是还有几间房可以住人的。”
“我觉得挺好的。”贫穷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不知上进和自怨自艾的人。
这世间也不是人人都能住上大瓦房,出入坐马车,三餐吃山珍海味的。
雪羽骢被于露白随意拴在歪脖子树上,吃货也放它去认识新环境,于露白跟着乔氏兄妹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