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十几个字,但听起来却是千斤重。
她拉起他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李家,她当然也见识过两位叔母是怎么对待庶子的,饿饭撑饭最简单了,晚一个时辰出菜,让孩子饿上一个时辰,亏是吃了,但姨娘什么都不能说,又不是不给,只是晚了。
或者才刚刚撤下午饭,马上送上晚饭,要吃不吃随便,总之送了,其他不关厨房的事情。
李家二房三房人都很多,正妻如此,是想保有嫡子最大利益,可没想到李家不过两个儿子,姑姑居然也这样。
想要自己的儿子是“唯一”,护着护着,结果护出一个奇葩,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姑姑怎么对你,想必你已经想明白”,难怪他敢娶她这李家女,姑姑的手段,她都想清楚了,他当然更清楚,虽然同姓李,但她被坑过,绝不可能姑侄同心。
“对了,你不是有个儿子吗?今日怎么没在厅上?”
照理来说,她给公婆跪下奉茶,小家伙也得让奶娘牵着意思意思的给她这嫡母奉个茶啊。
“我娘大概是怕你看了不高兴,所以没让抱出来。”
哎,她不会啊。
她外表虽然是俏姑娘,但在京城混了两年,内心已经爷起来了,大丈夫恩怨分明,一个小奶娃而已,有什么好看了不高兴的,有儿子才好呢,因为已经有了长孙,这样她的压力会比较小,大门大户的,生儿子最重要!
大概是困惑太明显,纪颐溯忍不住笑出来,“若是我传话,我娘恐怕不信,你有空去瞧瞧他,很可爱,就是口水多了点。”
即便是新婚,但纪颐溯也只是带着她回闲雅院而已,很快的又冲回船驿——春季冰雪消融,部分河道也解冻,河水水位上涨,不少商人会在这时期运送货物,他得回去掌控大局。
男人很抱歉,但女人忙点头,懂懂懂,去吧,去吧。
纪颐溯离开后,是柳嬷嬷陪着她认识一下纪家的花园跟院子布局。
柳嬷嬷是当年陆姨娘进门后,纪老太太给安排的管事嬷嬷,之前都在翡翠阁,纪颐溯搬到闲雅院之后,跟着过来。
老人家在纪家很久,知道的也多。
李知茜跟她聊了一个上午,大抵把纪家的事弄清楚了,至于姑姑对陆姨娘母子三人,以及赵氏跟三织所做的事情,只能说叹为观止。
她一直以为,二叔母跟三叔母对妾室太狠,没想到比起姑姑,两位叔母简直佛心。
至于通房问题,她也顺口问了一问,一个男人二十一岁,房中肯定是有通房的,还有雨顺的娘,总也得知道才行。
柳嬷嬷听到她问起,叹息了一下,“少爷交代不用隐瞒,老婆子这便说了——雨顺的生母叫做玉帛,是通房中最受宠的,当时玉帛跟玉然前后一起有,但玉然运气不好,才刚有,就没了,玉帛倒是争气,一举得男,少爷原本打算等她出了月子就喝茶纳妾,可没想到玉帛产后大出血,加上刚好天气转凉,病着病着,就没了。”
原来如此,所以雨顺才住在翡翠阁。
那个叫玉帛的丫头也是可怜,明明生了长子长孙,却是没能享儿子的福。
“那那个叫做玉然的呢?”
刚才回院子时,大丫头跟管事都来磕过头了,一个一个自我介绍,可她不记得有哪个叫做玉然。
“玉然调养过后,却还是一直没怀孕,欧阳大夫看过,说是体弱,所以才没保住,以后恐怕也难怀上孩子,她央玉莓替她去求少爷让她出府,少爷准了。”
李知茜点点头,这玉然也是聪明的,若是能出府,让媒婆介绍个有孩子的鳏夫,到时有夫有子,一家和乐,总比一辈子通房强。
嗯,玉莓这名字好耳熟,不就是当初在钨州,说要帮她处理京城事务那丫头?
“那个玉莓也是通房吗?”这么能说上话?
“那倒不是,当年太太饿翡翠阁,在厨房工作的邵大娘好心,若是当天有多的馒头稀饭便会送过来,二少爷掌家后,提了邵大娘的两个孙女上来,让嬷嬷教导一番后,成为大丫头,姊姊改名玉帛,妹妹就是玉莓了,玉莓既是邵婆子的孙女,又是雨顺的亲阿姨,自然比较说得上话,不过二少奶奶倒不用放在心上,那丫头跟贺福从小就好,大概这一两年会开始说亲了。”
“那你家少爷现在到底是哪几个在伺候?”
“玉嫔跟玉叶,不过现下都到船驿那里去了。”
船驿?天啊,也是“怕她看了不高兴”吗?
嗯,好啦,虽然她觉得陆姨娘不用特意藏纪雨顺,但纪颐溯把通房挪到船驿,她倒是满高兴的。
通房丫头的存在这时代很正常,但是,不代表她会张开双手欢迎。
新妇入宅,麻烦越少越好,通房就是其中的一种——只要有孕,就可能翻身为主,这种情况下,肯定很积极,她不希望身边出现这种太积极的人,古来积极的丫头就是主母的麻烦。
至于以后有没有,再说啦,反正她对现下已经相当满意就是。
第9章(1)
除夕夜。
“恭喜老爷,太太,恭喜二少爷,陆姨娘,二少奶奶产下的是小公子。”
随着医娘匆匆来报,挤在闲雅院主厅的众人脸上都开出花。
除夕夜,照说是团圆夜,但由于李知茜中午开始肚子疼,也没人有心情想年夜饭的事情,酉时,纪老爷下命,年夜饭移到闲雅院的主厅——年还是可以过,但万一小人驾到,可以立刻冲。
果然,才吃到一半,医娘匆匆来报,生了,是小公子。
纪颐溯筷子一扔,这便往侧院快步走去。
纪老爷跟陆姨娘很快跟上,李氏神色复杂,终于也还是移步。
产房是老早就布置起来的,分成房间跟小厅,几人进入小厅时,刚好听到第二声啼哭。
纪老爷抱着二儿子的嫡长子,耳边听得另一个医娘道:“第二个也是小公子,恭喜老爷太太,多子多孙。”
纪颐溯只看了眼儿子,快速往内间走去。
连生两个孩子,内间自然一团乱,产婆跟医娘们看到二少爷进来,莫不吓一跳,面面相觑中,倒是林嬷嬷开口了,而且勇猛非常的伸手挡了他一下,“姑爷怎么进来了,里头可乱着。”幸好有个屏风挡着。
“你家小姐可好?”
“还醒着,等医娘给小姐换好衣服床褥,就可以喝药。”见他似乎要进去,连忙又伸手,“姑爷,女人刚刚生完孩子,丑。”
“不要紧。”
这下,连林嬷嬷也挡不住了。
他转过百鸟屏风,见羊草洗了热手巾,便直接从羊草手上拿过,坐在床沿,轻轻给妻子擦脸。
李知茜生得超痛,超累,此刻见他没有忌讳,感觉倒是好上许多,“看过孩子了没?”
“只看到大的,小的还没见。”
“真的像医娘说的那样,红通通,皱巴巴?”
“是,不过大一些就好了。”他把手巾递给羊草,接过医娘盘子上的药,一杓一杓的喂她。
她喝完,忍不住噗哧,“行了,你不用勉强自己讲什么,我知道就行。”
这男人真有意思,满心的话,眼睛都泄露啦,但又憋不出一句。起初嫁给他是为了逃离田大人毒手,可越是生活,越是觉得嫁到良人。
光是她怀孕十个月,闲雅院中无通房这点,就值得奖励他两只鸡腿。
欧阳大夫每十日到府诊脉,他一定在旁边,八个月时,闲雅院开始布置起产房,他一件一件都亲自看过,找产婆,医娘,奶娘,更是打听又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