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大伙都发现,他却直到裸裎相见才发觉?他是怎样,原来他才是最笨的那一个吗?这下子他更无脸见人了。
“大王?”福盛小心翼翼地唤道,对于大王的反应摸不着头绪。
“你可以退下了。”赢政咬牙道。
他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心情,他现在谁都不想见,丢脸到只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福盛哭丧着脸,他也很想退下,可是大伙日子难过,把重责大任交托给他,他只好当炮灰了,不然咧?
“大王,臣不知火王与荆轲之间到底是怎地,但不管怎样,女人家嘛,哄一哄就好了,况且荆轲的个性不拘小节,没有寻常姑娘的小心眼,她够大气又爽朗,只是这阵子遭大王冷落,她天天郁郁寡欢,连话都不说,大王又说不能喝酒,实是教臣看不下去。”
一听她郁闷到又想借酒浇愁,赢政不禁想起她饮酒之后对他又是吻又是上下其手……啊,难道说,她是以女人的身分喜爱自己,可偏偏他不识情到这种地步,连她是个女人都没发现?
想起她饮酒后趴在他胸膛上低泣,他心里就一阵抽疼。
“大王?”
赢政收敛心神,问:“你没有自作主张让她喝酒吧?”
“臣不敢。”福盛还不急着去投胎。
赢政微点着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过身,又一把揪住他的襟口,硬是将他扯到面前,带着邪气地道,“你明知道她是女人还趴睡在她腿上,嗯?”
福盛瞬间脸色惨白。没人这样的吧,都过了这么久才算帐,这……君王也不能这么无赖。
“臣……”
“大王!”殿门口传来福隆急促的叫唤声。
赢政眉头一皱,放开了揪着福盛襟口的手,“发生什么事了?”福隆的性情向来沉稳不急躁,要他跟在荆轲身边,他是绝无可能无故擅离的。
“荆使节出事了!”
第7章(2)
庆平阁里像是炸了锅般纷闹。
赢政得知荆轲在用过早膳后就口吐黑血昏死,立刻判定膳食有毒,马上让福家兄弟仔细彻查,并将荆轲抱回自己的寝殿,差太医过来医治。
可糟糕的是,最擅长使毒解毒的夏无且只剩一口气,其它太医能力不足,哪怕开了药方,却不见半点起色,他只好派人出宫寻找善于解毒的大夫。
“大王。”
一听到福隆的声音,赢政回头就问:“查出名目了吗?可有解药?”
“大王,御膳房的厨子已招供是郑夫人给的药,臣亲自去找郑夫人讨解药,可郑夫人却说没有解药。”
“杀了她。”赢政脸色阴冷地道。
“大王,杀了郑夫人也没用,倒不如让臣妾替卿姊姊解毒。”
一道陌生的娇柔嗓音从福隆身后响起,福隆一退开,就见一抹……圆圆的身影。
“你是谁,谁又是卿姊姊?”
楚夫人无奈的叹口气。“大王,这些可以暂缓解释,还是先让臣妾替卿姊姊诊脉吧。”
赢政见她是个女人,圆脸和气,半点杀伤力也无,便放行让她入内,他则守在床边,只要她胆敢对荆轲动手,就别怪他毫不留情。
楚夫人替荆轲诊了脉后,略略疑惑地蹙起眉,随即开口说了几项药材、用量和煎煮方式。
“这样就可以了?”赢政不是很相信。
“嗯,卿姊姊的底子极佳,中的毒一时还没伤她太深,赶紧解毒就好。”话落,楚夫人随即动手解着荆轲的腰带,瞧见暗袋里有随身携带的药粉,她眉头都快打结了。
“怎么了?”赢政紧张的问道。
“卿姊姊身上也有一般的解毒药,毒发时,她应该可以及时服下的,但她却没有……”楚夫人万分不解,唯一能解释的是荆轲放弃活下去,但这是不可能的,她所识得的荆轲不是这种人。
嬴政所想与楚夫人如出一辙,也同样无法理解,想解谜,恐怕得等荆轲醒来。
待内侍煮好了药呈上,赢政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药灌进荆轲的嘴里,约莫两刻钟后,终于见她灰白的气色渐褪,才教他高悬的心放下。
他这才想起一旁珠圆玉润的女人,回头道:“现在,可以告诉寡人你与荆轲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楚夫人瞅他一眼,迫于事态无奈,也只能将两人关系一五一十道出。
当荆轲张开眼时,耳边听见的是油灯劈啪和竹简翻阅的声响,她侧眼望去,赢政背对着坐在床畔,聚精会神地审阅竹简,而另一只手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手,像是一种安抚,更像一种温柔。
瞅着他的侧脸,浓眉朗目,立体出色的五官凝着天生王者气势,举手投足间皆是君子贤德。
像是察觉到她的窥视,赢政猛地回头,见她目光有神地瞅着自己,不由得勾起笑弧,俯近她一些。“好点了吗?”
“嗯。”
“要不要喝点水?”
“……多谢。”见他起身倒水,荆轲挣扎着要起身,眼前却昏黑一片,身子随即被揽进温热的怀中。
“你的身子还虚弱得紧,想起身喊寡人一声就好。”瞧她虚弱得连坐起身都不能,教赢政打从内心生出怜惜,他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这才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喝水。“汤药已经煮好了,搁在炉上温着,先喝吧。”
荆轲温顺地点着头,任他轻柔地拿了一床褥被垫在身后,才起身去拿搁在火炉上的药碗。药碗被温得极烫,他边拿边拎着耳,不见半点君王架子,锐利的眼眸在看向她时,只有担忧和关注。
她想,她没有办法杀他,她必须承认,她真的杀不了他。
她想,她应该是被他太平盛世的计划给打动了。除暴以利天下,但他不暴,她自然没有杀他的理由,虽然一统天下必经残忍之道,但在这动乱的年代里,似乎除此再无第二条路了。
而她的第二条路,必须独自回燕国,救出高渐离。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了,她必须尽快离开秦国。
“在想什么?”赢政用调羹搅拌着药汤,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没什么。”
她应答得太快,他反倒起疑,喂她喝完了药,他思忖了下才问:“你不问发生什么事了?”
荆轲想了想,回道“我中毒了吧。”
“你……”闻言,赢政眉头深锁。“为何你身上有解毒药,却没有及时服下?”
她往腰间一摸,才发觉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换过。“大王为何知道在下身上有解毒药?”就算他看见腰带暗袋内的药,他也无法分辨是哪种药才是。
“你的庆儿妹妹说的。”
“庆儿?”
“是她帮你解的毒,寡人追问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她已经一五一十地告知寡人了。”好笑的是,他根本不记得她是他后宫的人。
“荆轲是荆轲,庆儿是庆儿,我俩已多年未见,关系淡薄,要是他日在下犯了什么过错,还请大王勿加诸在她身上。”
赢政横眼瞪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下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以防他日你要是为求解脱而死,寡人不得赐死她?”她一副交代遗言的没出息模样,教他胆颤心惊,她那没有一丝温度波动的苍白脸庞,竟教他心生恐惧,多怕他一转身,她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谁想解脱而死?”哪位?
“不就是你吗?你竟想抛下寡人……你知不知道寡人有多担忧,你倒好,想走就走,就没想过留下来的人是什么心情!”要不是楚夫人的药有效用,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