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她眼里,以为他是身子不适,不自觉更主动地偎向他,环抱住他的腰,想要暖着他。
赢政从垂敛的浓睫睇着她,唇角勾得极弯,愉悦得连自个儿都没发觉,睡意袭来,因为甜蜜的依偎教他连入睡也勾笑。
等到他再次清醒时,是因为怀里的人挣扎着要起身,他更用力地搂紧她,哑声问:“怎么了?”
“阿政,我大师兄来了,先让我起身。”荆轲有些为难地央求道。
其实她硬要拨开他的手也不是不成,可问题是他已经带伤了,她实在不想害他伤上加伤。
“你大师兄?”赢政微张开双眸,横觑了一眼,就见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像座石像般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虽说有点背光,虽说屋内的光线不足,但他清晰可见男人目光如炬,按在腰间长刀上的手青筋颤跳着。
“阿政,我先起来,你再躺一会。”荆轲轻柔地拨开他的手,随即下床跟着男人走到房外。
赢政动了下,尽管浑身还痛得很,但和先前相较,确实好了一些,可见得徐夫人医术确实不错。
他试着坐起身,凝神静听外头的动静,但只能听见细微的交谈声,两人说得极快,但又不像是争吵,直到——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任他搂着入睡,你脑袋是糊了不成?”
“大师兄,阿政是我的救命恩人,外头霜雪漫天,屋里又没火炉,他浑身是伤发冷又发热,我不暖着他,谁暖他?”
“我!”
不约而同响起的是两个男人的声音,赢政撇了撇唇,做了个作呕的动作。他没有享齐人之福的嗜好,尤其是两个男人左右包夹着他睡。
“你们跟阿政又不熟。”
“要熟,难吗?”话落的瞬间,男人已经推门走进室内。“阿政,我是阿轲的大师兄盖聂,阿轲承蒙你相救,我在此谢过。”
赢政眼角抽了下,按捺住内心不快,勉强勾起微笑道:“盖聂兄多礼了,卿卿是我的生死之交,拉她一把是应该的。”什么东西,敢叫他的名叫得这般顺口,真是教人想吐。
“卿卿?”盖聂扬高刀裁的浓眉,勾起一抹森冷笑意,缓缓回头瞪着身后的荆轲。
荆轲一脸无奈地耸耸肩,而身旁的徐夫人却不住地朝他使眼色,像是要他好生处理这桩事。
盖聂笑得噬血而慑人,依稀可见青筋在他的高额上颤跳着。“阿政,叫阿卿就好,否则旁人听了会误解你们之间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谣言止于智者,像盖聂兄这般聪颖之人,必定不为所动。”赢政四两拨千斤,懒懒的回道。说真的,凭他这点程度跟他宫中那班臣子相比,实在是太嫩了,看来那些臣子还不算渣到底嘛。“墨家之道首重兼爱天下,以爱互义,我与卿卿之间相爱有义,称唤亲昵乃为平常,反倒是有心人心思不正才会误解。”
盖聂听完,脸色忽青忽白,青筋都快要布满清俊的脸庞了。
“那倒是,我与阿轲相识十多年,彼此互爱十多年,和你相较更是浓烈许多。”盖聂哼笑了声。
赢政在心里冷哼,这种货色也敢沾染他家卿卿,死个八百遍都还不够!不过表面上他仍笑得温和。“爱的浓烈不在相处多年,而是在刹那的情投意合,我与卿卿一见如故,定下生死之约,同生共死之盟。”
什么东西,敢在他面前炫耀他们的感情好,可笑,那是手足之情,他还真以为卿卿爱他吗……念头一顿,他反复咀嚼着爱这个字,想起她说过,当他懂得怜惜时,那便是爱……
昨晚已成形却来不及抓住的感觉,此刻在心底有了清晰的轮廓,他这才惊觉,原来他对荆轲的占有欲和盖聂是一样的,全都是因为爱她。
不是君臣之义、手足之情,而是男女之爱……啊啊,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如此放心不下她,才会在坠崖时紧紧抱住她,以身护她,原来,这就是爱!
第9章(2)
“你跟他定下生死之约?!”盖聂回头怒咆。
“大师兄,阿政待我情深义重,他可以不顾生死救我,我当然可以把命给他。”荆轲理直气壮地回道。
盖聂高大的身形踉跄了下,伸手扣着她的肩用力地摇晃。“阿轲,是不是赢政弄了什么东西教你给吃坏脑子了?”
荆轲被晃得头晕,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大师兄,秦王以礼相待,对我很好,否则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他哪里待你好了,说不准你在半路上遇埋伏就是秦王搞的鬼!都怪燕太子丹那个混蛋,竟然不等我到燕国就急着要你出使秦国,否则秦王早已经死了几百遍了,也不会有后头这些糟心事!”
“不干秦王的事!”
“你又怎么知道?!”盖聂比她更大声地吼回去。
“因为……”荆轲猛地闭嘴,思绪一转,道:“秦王还派了一些人要跟我到燕国救高渐离,只是我们跟那些人分散了。”
“哼,障眼法罢了。”
她气恼,但又无法多说,“不跟大师兄说了,我要替阿政备药了。”
“咱们多久没见面了,你开口闭口说的都是别人,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吗?”盖聂不满地抓着她,就是不让她踏出房外替别的男人忙和。
明明平常就精明得很,怎么却看不见这个男人对她的情意?喔不,阿轲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看不见他人的心,她根本就不懂得爱与被爱,被吃干抹净她也没感觉。
但要吃,也是他吃,凭什么到嘴边的肉硬是被人给叼走!
“大师兄,咱们是讲道义的,阿政舍身救我,摔得一身是伤,你不让我照应他,岂不是太辱没师门了。”
一提到师门,盖聂再恼也不得发作,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心思都搁在另个男人身上,他就吞不下这口气。“明明就是我先爱你的!”
荆轲浑身爆开鸡皮疙瘩,隐隐有些恶心冲口。“我也爱你啊,就像是爱……”
“他妈的爱苍生!”盖聂怒吼了声。
徐夫人不禁摇头叹气,再一次悲叹大师兄的爱情注定没有结果。
一直注视着两人的赢政,一开始听盖聂告白,一颗心提得老高,可是再听到荆轲的回答,饶是他也忍不住替盖聂掏了把同情泪。
太可悲了,真的!
“大师兄!”荆轲抬眼怒瞪。
两人视线交缠,杀气腾腾,徐夫人赶紧介入其中当和事佬,可偏偏他使不上力。
反倒是躺在床上的赢政缓颊道:“卿卿,师门有序,你这般与你大师兄横眉竖眼杠上,似是你不对。”
荆轲抿了抿嘴,卸去了杀气,懒得和盖聂一般见识。她气,是因为他骂了师门传授的原则,等同骂了巨子,怎能饶恕。
“依我所见,盖聂兄不失为飒爽的墨家子弟,真是他妈的好!”赢政现学现卖地献上最高敬意,算是同情他,所以安抚安抚他。
盖聂瞪大虎眼,就连徐夫人也吓了一跳。
“阿轲,他为什么骂我?”盖聂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咱、咱们到外头说。”荆轲面带心虚,想要把盖聂拉出去。
“为什么要到外头说?”他甩开她的手,非要问个清楚。
她一把抱住他,露出难得温煦的笑。“师兄,走嘛。”
赢政瞪大眼,看着盖聂瞬间软化,乖乖地被她拉走,徐夫人还跟在后头喊着她不公平,没给他个拥抱。
墨家是什么鬼师门,竟让同门师兄妹这样搂搂抱抱,还有,该死的她怎能主动去抱他以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