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装,顺着易水南方退,快!”荆轲紧紧将赢政抱进怀,哪怕费力,她也要抱着他上马,边策着马边注意他的脉息。
“走!”樊于期重声一喝,随即调转马头往西行。
荆轲的衣裳被汗水濡湿,她紧抱着尚存一息的赢政,泪水不住地流。
她怎会愚蠢得直到现在才察觉,原来她的心跳加剧是因为爱,也许当她失去所爱时,她的心就再也不会跳动了。
一夜奔驰,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出了边境,抵达秦军驻军地。
裨将军高欣亲自迎驾,才听闻大王竟已奄奄一息,问过了始末原由,才知道竟是因为荆轲而起。
“现在不是究责的时候,必须等大王清醒再由大王定夺。”樊于期淡声阻止。
“你也不过是个叛将,凭什么指挥我如何行事?”高欣不满地道。
“谁说我义兄是叛将,他是大王派去燕国的眼线。”福盛不服气地道。
“燕国早无足轻重,何必要特地派个眼线潜进?该不会你们全都是一丘之貉吧。”在主帐外头,高欣来回看着两人。
“你这个混蛋,我可是宫中卫尉福盛,你胆敢对我无礼!”福盛气不过,直想给他一点教训。
“够了,后头还有燕、赵两军追击,你们两个窝里反,到时谁来保护大王?”
樊于期不耐地制止道,“现在先撤军,护送大王回中山再说。”
“我为何要退回中山?我领了一万的军,正好可以将燕、赵两军一网打尽。”
樊于期不爽高欣企图一战成名,不顾他人死活,一双拳握得死紧。“你以为燕、赵两军不抵你万人军吗?人家是有备而来,你要送死自个儿去,我等要先送大王回中山。”
“可不是?你的上头是王翦将军,当初是大王向王将军调了一支军马,如今你回中山也是应该。”福盛自是清楚高欣不愿屈居人下,永远当个杂牌将军,有战可打时便想立功,拉抬身价,可现在的状况并不允许他违抗军令,拖累他人。
“那我可不管,没道理他人攻来要我当夹尾狗逃走,我……”碰的一声,高欣直挺挺地躺下,一点声音都没再发出来。
福盛咽了咽口水。“义兄,你忍很久了?”
“他要庆幸我手上没剑。”樊于期哼了声,掀开主帐的帘幕,关心的问道:“荆轲,大王的状况如何?”
营帐里呕吐酸味浓厚,荆轲就蹲在床板边,替赢政料理着吐出的秽物。“樊将军,大王的气色好一些了,我二师兄说,大王能吐出一些秽物也算是排毒,只要再等上几日,大王就会渐渐好转。”
樊于期直睇着她灰败的脸色,再望向大王黑灰的模样。“大王让你多劳了。”
荆轲将秽物清理干净后,撇唇苦笑。“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本该将完好无缺的大王送回咸阳才是。”
她明知一路凶险难断,早该强力阻止他,而不是让他跟着涉险,甚至成为众矢之的,他要是没能在这里留下一口气,她是肯定会跟着他走的。
“不关你的事,这是大王自个儿的选择。”樊于期干脆在床边盘腿坐着。
荆轲闻言,脸色益发凝重。
赢政什么都没告诉她,而她那当头还因为可笑的原因疏离他……一想起自己竟这般后知后觉,她就想先揍自己一顿。
“待得知追兵的状况如何,咱们随即启程赶往中山,我已经先派人前往中山告知一声,要王翦派兵迎接,以防万一。”
“樊将军顾虑得是,待会儿我就准备准备。”
“不急,斥侯未归,我说这些是要你抓点时间稍作歇息,要不路上你倒下了,谁来照料大王。”他将荆轲的忠勇看在眼里,只是……很难相信她真的是个女人就是。倒不是说她不像个女人,而是她眉宇间的英气和不羁作风,更甚男人。
“我明白了。”荆轲轻点着头。
樊于期将话说完后便起身出帐,荆轲倚在床边,眼也不眨地直睇着赢政,不舍地轻抚着他略嫌冰凉的面颊。
巨子说,当她懂得怜惜一个人时,那便是爱。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而且深刻难忘。
第13章(1)
斥侯传回来不好的消息。
燕国与赵国联军共十万大军整束压境而来,不只如此,当初赢政跟王翦调兵时,早已经下令要斥侯紧盯着齐国与楚国的动静。
此刻回报的不只是燕赵联军,就连齐国和楚国也蠢蠢欲动。
“斥侯回报,赵军与燕军已在代郡集结朝这里而来,而先前奉大王之命前往卫地侦察的斥侯也回报,楚军竟踏过曲阜,直朝邯郸而去,齐国传来整顿军备,魏国更是准备伺机而动。”高欣将竹简往地上一砸,怒瞪着荆轲。“你原本是燕太子丹之人,出使秦国只为行刺大王,行刺不成后蛊惑大王,伙同贼人设陷大王中毒,如今又让燕赵合军而来,就连齐楚魏大军也蠢蠢欲动……这分明就是你的诡计,来人,还不将他拿下——”
荆轲怔怔地听着,直觉得赢政早已有所准备,意味着这趟燕国之行,恐会造成其它四国想乘隙而入……他明明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跟她说。
“住手!”眼见帐外小兵竟入帐要押人,樊于期怒声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拿下荆轲又如何,根本于事无补。”
“樊于期,不押他,要是他里应外合,届时你难辞其咎。”
“我就把她给盯着,她能跟谁里应外合?”
“不管怎样,今天事情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让大王跟他前往燕国,岂会发生这些事,再者我也问清楚了,是他的红粉知己刺伤了大王,要说他是燕国奸细,压根不为过。”
“荆轲是大王奉为上卿之人,你要是敢动她,待大王清醒,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荆轲在大王心里的分量,在候馆里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忠贞为大王,若大王真要我的命,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言下之意,高欣是非要当场斩杀荆轲不可。
樊于期将拳头握得死紧,打算他再啰唆就揍晕他,直接抢他身上的兵符带兵抵抗联军。
“大王到时恐怕要的不只是你的命,就连你的家人都会连坐处置。”在旁沉默许久的福盛凉凉道出最后警告,因为他已经看见樊于期紧握成拳的手背上爆开青筋,差不多也忍到极限了。
“我还是决定先行处决奸细。”高欣一脸践样,像是任谁说情都一样。
樊于期站起来了,几乎同时,荆轲也站起身,从袖袋里取出一物,高举过头,道:“裨将军高欣听令。”
“你算是哪根葱,你……”高欣不屑的望去,一见她手中物,惊诧道:“你怎会有杜虎符?难不成是偷来的……来人啊!”
“高欣,我记得大王说过,见杜虎符如见大王,执杜虎符发令,犹如大王下令,还不听令!”荆轲怒声说话的同时,已经抬腿踹了过去。
高欣滚了一圈后弹跳起身,有点头昏脑胀地瞪着他手中的杜虎符,瞥见福盛和樊于期皆已单膝跪下,他再不愿也得从了。
“高欣听令。”高欣悻悻然地道。
“高欣,中山乃是扼喉之地,王翦镇守此处,燕赵齐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辛胜布军二十万大军守在邯郸,要是楚魏两军胆敢越雷池一步,必遭辛胜突袭击溃,所以现在首重在于施妙法将燕赵联军逼退,再等候王翦援军。”荆轲有条不紊地道出各布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