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贾赦拿了钱就走了。
“有这种公爹,倒也为难你了。”
“可不是吗,这贾府里里外外要不是靠我,哪堪得住他们这般花用?”王熙凤鄙夷地噘了噘嘴,又道:“不过,也亏林妹妹这般大方,舍得给迎春救急用,五百两哪,这可不是小数目。”
“我不就同你说了,把迎春拿出来当钓饵,肯定管用。”
“喏,那你可派人跟上那个纪奉八了?”
“跟上了,我会派人好好地查。”
“走吧,咱们去喝杯茶,等消息回报。”
当日,纪奉八就从钱庄里把钱领了出来,林黛玉和他说了今儿打听的消息,推想是贾赦自身的问题,而她连一毛钱都不想给。
不过为防意外,纪奉八还特地走了北静王府一趟,得知贾琏庄子里的庄稼确实是被扣进官府,可这事与北静王无关。
林黛玉想了想,心生一计,过两天,和贾赦约了时间,拿了五百两过去,还顺便让贾赦签了张借条,并且写明,要是无力还款,贾迎春的终身大事便由她作主。
“我说黛玉,你让我签这借条象话吗?”贾赦瞪着借条,心里不怎么肯。
“大伯父没听人家说,亲兄弟都明算帐了,还是把钱事理得干净较妥。”林黛玉拿起闪亮亮的银锭在他面前晃着。
贾赦心里犹豫着,不甘愿极了。“签了借条还无可厚非,可你竟要我把迎春的终身大事交由你作主,这天底下可有这种事?你是迎春的表妹更是小姑,年纪比她小,怎能替她打点终身大事?”
“可我成亲啦,成亲之人总是可以为待嫁之人打点,这是天经地义,况且大伯父年纪也大了,大伯母近来身子不适,二嫂子忙着替琏二哥打理里里外外,迎春的事交给我,不是让大伯父一家子更省事?”
省事是省事,问题他往后就没了摇钱树!贾赦悻悻然地想着。
“如果大伯父真是不肯,要不我去跟祖母谈谈,看看她那儿拿不拿得出五百两。”
瞧她作势收木匣,贾赦赶忙阻止。“我签,我签就是了。”怕她收手,他抓了借条就赶紧签。
林黛玉撇了撇嘴,听见细微声响,回头望去——
“祖母。”
贾赦一听,吓得险些掉了笔,只能赶紧将装了银子的木匣搬到桌下藏起。
“你和你大伯父在做什么,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的声音。”贾母在两个大丫鬟的搀扶下走进厅里,目光精铄地盯着桌下的木匣。“那是什么?”
林黛玉赶忙一挡。“祖母,那是我孝敬给大伯父的茶叶。”
贾赦闻言,不禁暗夸她是个懂事又明白事理的。
“什么茶叶竟得用桃花心木匣装盛?”贾母一坐在主位,用拐杖敲了敲地,身旁的大丫鬟立刻从桌下把木匣给抱了起来,那沉得她差点直不起身。
贾赦不敢阻止,林黛玉更不敢了,只能低垂着脸,待木匣一被打开,贾母的拐杖重击了地面一下,林黛玉二话不说地跪下了。
“黛玉,你好大的手笔,竟拿这么多银两孝敬你大伯父?”贾母脸色一沉。
“祖母,我……”
“给我说实话,这钱是打哪来的,又是为何要孝敬你大伯父!”
林黛玉无奈地瞅了贾赦一眼,便把贾赦刚签好的借条递上,把事情从头到尾说过一遍,吓得贾赦脸上又青又白,像是快要喘不过气。
贾母命丫鬟取过借条一瞧,随即将借条一扔,怒斥道:“你这个大伯父缺的是什么大钱,你跟我说清楚,跟我回院落说个一清二楚!”
贾母扯着贾赦走了,林黛玉捡起了借条,徐徐起身,喊了声,“纪大哥。”
“二少奶奶。”纪奉八随即自门外出现。
“时机拿捏得刚刚好呢。”她真是忍不住佩服他了,要他想个法子将贾母引来,想不到竟安排得如此恰到好处。
“是二少奶奶的计划好。”摆明了就是要摆贾赦一道,一分半毫都不给。
她将借条撕成两半,把借钱的部分去除,剩下的一半便是贾赦答允由她作主迎春的终身大事,下头还有签字呢。
“这银子可要劳烦你了,太沉了,我不想再抱回去。”应该换成银票才是,银子太重了,她两只手臂都发酸了。
回到怡红院后,她将剩余的借条拿给了纪奉八,他不解问:“二少奶奶,这是……”
“小心收藏呐,那可是迎春的卖身契,特地交给你的,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她促狭地笑说着。
千万别说他对迎春一点情意都没有,说要调一千两时,他可是跑得飞快。
纪奉八清俊面容微泛绯色。“多谢二少奶奶。”他也不客气,真是收妥在怀了。
“不过,要是他日你恢复了身分,可会嫌弃迎春……”
“何来嫌弃?她从未看轻我,总是与我以礼相待,她似清莲出淤泥而不染,确实教我倾心。”
“嗯,那就好啦。”
充当红娘牵出一段姻缘,还没花上半毛钱,林黛玉乐得很,好心情还维持了几天,只是开心归开心,但开心时没能向贾宝玉炫耀,让他知道她的能耐,就觉得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落,又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的想念。
呿,原来她也懂思念了,不过才分离几天,她竟想起他来,真是太没出息了。
第十四章 宝钗计中计(2)
就在她临窗品茗思郎君时,王熙凤突然跑来找她。
听完她的请托,她差点翻了手上的茶盅。
“……调米?”她不甚确定地复诵一遍。
一开始问她庄子,她还以为是问二房的庄子,没想到她问的是她的家底。
“是啊,妹妹也别见笑,实在是你琏二哥的庄子出了点问题,那些庄稼要是不赶紧给薛家,怕会闹出事来。”王熙凤说话时头垂得低低的,像是羞于启齿,和她向来张牙舞爪的形象相反,教林黛玉傻眼极了,怀疑眼前的王熙凤是别人贴了人皮面具伪装的,根本就不是本尊。
“可是这调的米,也得要适巧是薛家要的同等米,要不就算二嫂子借了也没用啊。”林黛玉捧着茶盅不住地打量着她,直觉得这事肯定有鬼,只是一时半刻还捉摸不出目的。
“我想调的是碧梗米。”王熙凤姿态非常的低,口气非常低微。
“碧梗米?”林黛玉微眯起眼。
不对吧,她记得纪叔说过,碧梗米是在直隶盛产,纪叔和庄头们用了一两年时间才总算摸索出如何在金陵种活。要是这般容易就能栽种,纪叔当初怎会费了那么多功夫。
“是啊,近几年来直隶大旱,碧梗米因而短缺不少,可碧梗米是贡米,民间可缺,大内可缺不得,但问题是你琏二哥的碧梗米还卡在官府那头,都已经八月了,这米得赶紧送进宫,要不就连薛家都有事。”
林黛玉垂着长睫,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道:“我想二嫂子该是误会了,我的庄子里栽种的都是一般的梗米,并不是碧梗米,我不懂二嫂子怎会有此误解?”
“可是我听说老太太寿宴上的碧梗米是从怡红院的小厨房弄出的。”
“那是北静王爷赏赐的,二嫂子也知道,想将老太太的寿宴办得有模有样,我一没粮二没银两,还是让迎春拿碧梗米煮了杂烩粥充点场面,这寿宴林林总总算下来,欠了北静王爷不少人情债,正愁着往后不知道该怎么还呢。”林黛玉巧笑着,解释的当头顺便再打了她巴掌。
到底是谁害她非得请个外人相助的?凶手正坐在她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