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公司吗?我还以为郑伯伯中风后,公司大权势必都在你手上了。”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郑成才想培养他儿子当接班人。”
“呿!就凭那个败家子?”汪明玉不屑。
“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好唬弄了。”汪大器语重心长。“你回来帮我,爸爸相信以你的魅力,绝对能轻易将他玩弄在掌心里。”
“那还用说吗?”汪明玉娇哼,她素来自负美貌,对自己很有信心。
汪大器满意地微笑,他知道女儿这是答应自己的要求了。“那爸爸就等你回来喽!”
他挂断电话,目光犀利地闪烁。
他进春雨茗茶工作也有二十多年了,他一路往上爬,眼看离那把最高宝座只有一步之遥,他可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地放过。
这一仗,他无论如何都要赢!
第7章(1)
明月清风,流水淙淙。
郑家豪宅的露台上栽种着各色植栽花卉,夜色里疏影摇动,暗香盈转,一张藤编的桌几上搁着一套完整的黑底白瓷茶具,一个女子身姿婀娜,端雅而坐。
程思曼穿着一袭复古的短袖旗袍,裙摆及膝,白底镶黑边,一串缠枝花卉由衣襟斜斜地绣至裙身,深深浅浅的黑色宛如水墨泼绘,衬得她肤如凝脂。
朱佑睿还是初次见她打扮得如此慎重,润白的耳垂缀着小巧的珍珠耳环,樱唇点着丹色,发间簪着一只花蕊发夹。
想他之前还嫌弃二十七岁的她太老,现在却觉得这正是女子芳华最灿烂的时候,风韵妩媚,韶光清丽。
她正为他示范如何泡茶,平素见她泼辣强悍,没想到演示起茶艺竟这般庄重典雅,一举一动都如诗画一般,教人观之心旷神怡。
“这些泡茶的茶具你应该都知道吧?这是茶道瓶,里头收纳着茶则、茶匙、茶针、茶漏、茶夹等物,有个很艺术的别名,叫做“茶道六君子”。”
他看着她从茶罐里倒入适量茶叶于茶则上,再轻轻投入茶壶中,接着提起水壶注入沸水。
“冲茶时也是有讲究的,先稍微浸润一下,让茶叶舒展开来,然后将水壶由低向高,连拉三次,这就是所谓的“凤凰三点头”,主要是让茶汤浓度均匀,这三点头也有向客人三鞠躬之意,表示礼敬。”
利落地注完水后,她轻盈地掀起茶盖刮沫,再用沸水淋罐。
“要是担心分茶时分不匀,可以先将泡好的茶注入茶海,接着再一一斟入茶杯,最好能将茶海的茶平均分配到每个茶杯中,这样才是恰到好处。”
斟好了茶,她示意他可以品茶了。
他捧起茶托,先是观察茶汤颜色,再举杯闻香,最后方是品味啜饮。
程思曼看着他温润风雅的品茶动作,有些怔愣,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啊!他最厌烦喝茶时的这些规矩,每每当着他父亲的面批评这叫无聊、做作,气得郑成才恨不得痛扁这个不肖子。
可现在瞧他品茶时的姿态,简直可说是斯文儒雅,翩翩君子一枚啊!
要是朱佑睿知道程思曼心里在想什么,怕是会大笑三声,他从小便跟那些王公贵胄厮混,闲来也会学那些文人雅事,斗斗琴棋书画,尤其最爱斗茶。
斗茶时用的是流行于宋代的点茶手法,先得碾磨茶饼,以茶筅击沸茶汤,使茶沫与水交融,泛起汤花,斗的便是谁能令汤花色白持久。但自从大明初期将贡茶茶叶由团茶改为散茶,这点茶的手艺就逐渐式微了,方才程思曼示范的茶艺就接近明朝用的壶泡法。
“你觉得怎样?”见他品了茶后久久不语,只是沉思地把玩着茶杯,程思曼主动开口问。
他扬眸,眼瞳黝黑深邃。
她心一跳。“不好喝?”
“好喝。”比他想象的更加味甘汤美,她不仅泡茶的姿态优雅,泡出来的茶汤也是滋味深奥。
她笑了,眉目弯弯,簪花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秀丽娇美。
“还记得我第一次泡茶给你喝时,你可是很不给面子地整杯翻倒呢!”忆起往昔,她不禁娇嗔。
他扬了扬眉。“什么时候的事?”
“对喔,你都忘了。”她仿佛感到遗憾地叹息,回味片刻,这才娓娓道来当年他们初次见面的不愉快。
一个六岁小女孩遇上一个九岁小男孩,被桀骜不驯的他给气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你小时候好像特别讨厌我,老爱欺负我,动不动就在我面前耍大少爷脾气。”
“是吗?”朱佑睿眯了眯眸,有些不是滋味,说到底这些都是郑奇睿和她之间的回忆,不干他的事。他顿了顿,转开话题。“就是从那时候,我……我爸开始帮助你?”
“嗯,要是没有郑伯伯,我可能连高中都读不起,多亏了他,我才有机会去念大学,也能好好安葬从小一手把我带大的奶奶。”
“你是你奶奶养大的?”
“是啊。”
程思曼幽幽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世,朱佑睿一直静静听着,虽然之前他便隐约知道她不是那种富家娇宠出来的千金娇娇女,可仍料想不到原来她小时候的家境会那般清苦,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奶奶又在她升国二那年生了重病,其它少女恣意游乐、享受青春时,她放了学却得匆匆回家照顾奶奶,做些零碎手工赚取生活费。
这样一步一脚印地熬过来,也难怪养成了她坚毅倔强的性格。
“我妈还活着的时候就在一间茶行工作,天天都会泡茶给人喝,那时候我就在心里许愿,将来长大后要成为像妈妈那样的茶艺师,泡出最棒最好喝的茶!所以郑伯伯邀请我加入春雨茗茶时,我真的很开心。”
也正因为如此,她和郑奇睿之间的“孽缘”才会更加纠缠不清吧。
一念及此,朱佑睿不觉轻哼一声。“你不觉得烦吗?”
“哪里烦?”她不解。
“当我的顾命大臣啊!”他微微懊恼地撇嘴。
“喔,这个啊。”她笑了,明眸莹光流灿。“是有点烦,要不是看在郑伯伯对我有恩的分上,我好几次都想对你发飙,跟你说我再也不管你了。”
“那你怎么还继续管呢?”甚至亲自飞到北京去将“他”带回台湾。
“不能不管啊!”程思曼敛下眸,茶杯里的茶都凉了,她一一倒掉。“其实你以前虽然不思上进,可人并不坏,内心还是很善良的,有时候我们在路上看见一些乞丐或是卖彩券的残障朋友,你都会不忍心多看,随手便把身上的钞票都给了他们,有一次还把一迭彩券全买了,结果一张都没刮中,被我笑了半天。”
朱佑睿皱眉,听出她话里藏不住的笑意。
“虽然我给你泡的第一杯茶,你发脾气倒掉了,可这几年只要有重要的事,你都会要求我泡茶给你喝,比如你考大学联考前一天、服兵役抽签的时候,还有想对暗恋的对象表白的时候……”她顿了顿,嫣然一笑。“你说很奇怪,我泡的茶好像有种魔力,喝了就会对自己有信心。”
朱佑睿的心脏怦怦地跳。
他怎么听了会觉得怪异呢?这不等于是说,郑奇睿每逢心情忐忑不安时,都会来寻求她的安慰?
郑奇睿是……喜欢着她吧!怕是那笨蛋根本没察觉自己的心意,而她也傻傻地只把他当成一个烦人的哥哥。
朱佑睿蓦地心烦气躁。
不知怎地,得知这具身体的原主对程思曼有意,他好像……有点不爽,很类似他面对谢弘扬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