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行轻呀了声,原来她是挂念弟妹,沉吟了下道:“于姑娘,晚上和爷一道用膳时,可以问问爷的意思,我想只要是姑娘想要的,爷多半是不会推辞的。”这么说她有没有明白爷的心思?
只要她肯,他保证爷绝对会将她给宠上天,哪怕日烧百金只为换她一笑的蠢事,他认为爷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他凭什么推辞,他本不该不由分说地将我带来巴乌城。”
“嗄?”不是吧,她没有感动或开心来着?不过她说的也没错,爷不由分说地把人带来,说好听叫救,说难听点叫抢……好吧,她不识好人心,硬是要爷吞下这闷亏,谁也不能置喙,横竖他们之间的事自个儿搞定就是。
“于姑娘,你在这儿歇会,我还有事先忙了。”这难解的结他手拙解不开,等着爷自个儿处置,他先走一步。
于丫儿轻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到那一列樨树,想了下,她缓慢地走了过去,心想反正都有人看着自己,要真不能接近的话,会有人阻止她的,再者就算这里是主屋,也不见得他适巧就会在这里。
可巧的是,当她钻进樨树丛时便听见细微的交谈声,不禁踮起脚尖,从屋舍后方的小窗望了进去——
“一世荣耀?”周奉言坐在紫雕大案后头,端过茶盅轻啜了口,似笑非笑地望向来访的户部侍郎童朗。“不知童大人所谓的一世荣耀意指为何?”
“周神官切莫误解,在下的意思并非要谋得朝堂高位,只是盼能一世得人照拂。”
童朗正值而立之年,然而身形略宽,面貌也看得出纵乐寻欢下的老态。
周奉言微扬浓眉。“若是如此的话,这交易倒还不难,不过黑牙交易向来是讲求缘分,还得看买主能端得出什么商品吸引卖主,这买卖才能完成。”
童朗闻言,知晓周奉言是有意接下他这笔买卖,赶忙将与他同行而来的结发妻推到周奉言面前。
“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周奉言神色不变地笑睇着。
“周神官,在下听人说过,周家牙行买卖有形货物,黑牙交易的是无形商品,想得到什么,就得拿出等值之物交换,所以在下想,要是用拙荆二十年阳寿,该是可以换得在下一世荣耀才是。”他难掩兴奋地说,俨然将发妻视为物品。
于丫儿闻言,不禁瞠圆了水眸,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天底下怎会有这种交易?还是一种官场话术?正当她径自揣测时,就听见周奉言平板无波的嗓音响起。
“用童夫人二十年阳寿换取大人一世荣耀?”那嗓音如丝绸般轻滑。
“正是。”
相较童朗的一脸殷切,周奉言神色显得阴晴难测,垂眼扳指算着,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童大人,可惜了。”
“这话是何意?”
“尊夫人剩余的阳寿不足呢。”顿了下,他才又道:“再者,童大人想要一世荣耀,就得拿己身之物交易,童大人要是不舍自己的话,同一血脉也成,好比……拿儿子的命换也是可以的。”
于丫儿目不转睛地睇着他的侧脸,明明扬着笑,眼神却带抹嗜血。
“这……”
“相公,不行,你只有一个儿子。”童夫人声泪俱下地央求着。
然而,童朗心动了,因为他认为自己不只会有一个子嗣,往后他还会有无数子嗣,现在牺牲一个压根不足为惜。
周奉言垂敛长睫,撇唇哼笑着。“其实,童大人压根不需要做这笔交易。”
“周神官此话怎说?”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又扳指算了算,“三个月内,童大人必定受人照拂,而且是一世照拂,往后不须在官场上勾心斗角,也有人随侍一侧,日夜照料。”
“真的?”童朗一脸难以置信,喜出望外。
“难道童大人不信我的卜算?”
“相信!自然是相信的!”童朗急声道,遮掩不住满溢的狂喜。
据说,皇上二十年前是个被分配邑地且不受重视的王爷,然周奉言却卜算出其即将登基,那时的周奉言虽是周家神官之后,但也不过是个四岁大的小孩,众人皆半信半疑,岂料此后七年内,几名王爷莫名而去,大好江山就这么落到了当今皇上的手里,从此之后,皇上宠信周奉言的程度更甚众皇子。
放眼大燕朝,有谁敢对周奉言不敬?哪怕是皇子都得敬他三分,想入府拜访,没点身分和关系,连周宅大门都踏不进。
未等周奉言开口送客,守在门外的拾藏已低声道:“爷,有贵人上门。”
“拾藏,送客。”周奉言淡声吩咐,看向童氏夫妇。“童大人、童夫人,慢走。”
童朗偕妻谢了又谢,本想再问个详实,但后头还有人登门拜访,他只得识相地偕妻离开。
第2章(2)
不一会,两名带刀侍卫踏进了书房,后头跟了两位姑娘,头戴帷帽,华衣绣缀,看得出身分不俗。
“奉言。”走在前头身穿桃花襦衫绣莲百片裙的姑娘一把摘掉了帷帽,露出一张绝艳面容,要不是隔着大案,恐怕就要扑到他身上去了。
“见过燕芙公主。”周奉言起身朝她作揖,目光越过她的身后,看着另一位摘下帷帽的少妇。“下官见过二皇子妃。”
“周神官不须多礼。”二皇子妃挺着身怀六甲的肚子缓缓地坐在案前的高背椅。
“不知道二皇子妃今儿个前来所为何事?”
二皇子妃手一挥,两名带刀侍卫立刻退出房门外。她凝着迷蒙艳目,口吐芝兰。
“周神官,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儿个我来是为了和周神官谈笔交易。”
“二皇子妃所求为何?”
她抚了抚已经七个月的肚子。“我要拿肚子里孩子的命,换取二皇子的帝位。”
燕芙乖巧地站在案旁,垂敛浓睫仿似置身事外。
周奉言饶富兴味地笑着,寻思片刻道:“二皇子妃,恕下官直言,二皇子并没有帝命。”
二皇子妃神色微变。正因为清楚二皇子不受皇上青睐,她才会想用子嗣换帝位。
“周神官真是直言无讳,但也正因为没有,所以才想换取。”她强撑着脸上笑意,思索着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改变命运。
“二皇子妃,命屮无时莫强求,一旦强求,恐怕大难临头。”
“拿什么换都无用?”
周奉言低笑出声。“要是人给物就能交换,这天底下还有规则可言?与其作这场交易,倒不如我给二皇子妃指引迷津。”
“周神官请说。”
“方才登门拜访的人是户部侍郎。”
二皇子妃先是不解,而后想通了,眉头跟着深锁。“周神官与他交易了暗盘?”
“不。”周奉言沉吟了会,像是考虑能够透露多少。“昨儿个三皇子回京了,要是无误,皇上必会针对三皇子在北方大郡垦出良田,屯兵有方而加封爵位,而当初累得他必须远去北方大郡流放的人,此番恐怕要倒霉了。”
二皇子妃闻言,粉嫩小手握得死紧。两年前三皇子被皇上流放到北方大郡,正是因为二皇子使了伎俩,嫁祸三皇子结草人做法欲咒杀皇上。
当初是不得不栽赃,由于掌粮仓的三皇子处处为难持漕运的二皇子,两人屡屡交锋,而背后有户部吏部为靠山的三皇子总是占尽优势,让二皇子受尽刁难,还得遭皇上责难,眼看着众皇子里头,二皇子愈来愈不得青睐,只得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