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鹃倒也算是机灵,马上会意过来。“奴婢这就去端些吃的过来。”
见新房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迎娣这才拿下凤冠,又看了下四周的环境,接着走向洗脸架,拧了条湿面巾来擦脸。
突然,砰的一声,有人推门进房来了。
常幼玉昂着下巴,来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然后上下打量迎娣。
“请问……?”迎娣再没见过世面,也不会把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半颗头,正用高高在上的目光瞪着自己的小姑娘当做常家的丫鬟。
常幼玉娇哼一声。“我就不信你真的能旺夫益子,二哥真是可怜,被爹娘逼着娶你为妻,不过别以为我会叫你一声二嫂。”
迎娣心口顿时凉了一半,原来相公不是心甘情愿娶她,而是被迫的,其实,自己又何尝愿意嫁呢?
“你……”就算不叫我二嫂也无妨,咱们年纪相仿,可以做个朋友。她正打算这么说。
“我没要你说话,不准开口!”常幼玉年纪小小,派头可是大得很,指着她的鼻子便是娇斥。
闻言,迎娣只好把到舌尖的话吞回去。
“你别高兴得太早,以为进了咱们常家大门,就是四房的二奶奶,要是王半仙算得不准,没能旺夫益子,二哥将来还是会把你休了。”当面下完马威,常幼玉才满意地离去,在门外却差点和端着刀削面进来的小鹃撞个正着。
小鹃挨了一顿骂,唯唯诺诺地道歉,目送对方离去,这才进房。
“二奶奶怎么了?”见迎娣脸色有些苍白,她不禁关心地问。“是不是大姑娘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可别放在心上,莲儿姊姊她们也经常挨骂的,只要以后尽量躲着就没事了。”
她用力颔首。“嗯,我记住了,谢谢你,小鹃。”
“这一碗刀削面还热着,二奶奶快把它吃了,早点歇着。”小鹃觉得这个大自己两岁的主子笑容很像自己的姊姊,特别有亲切感。
迎娣在桌旁坐下来,才舀了口汤喝,想到娘亲手煮的刀削面,可比这个好吃多了,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
“二奶奶别哭!”小鹃以为她是因为挨骂才难过。
她也不想哭,可是眼泪就是不听使唤,一颗颗地掉进碗里。
虽然早上才分开,可是她真的好想念爹娘,想要偎在他们怀中撒娇,也好想念铁柱,二娃、丑娃和铁蛋,想听他们叫自己一声大姊。
爹娘会不会想她想到哭了?等再过几年,铁柱他们会不会忘了她这个大姊?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这么一想,泪水掉得更多了。
直到迎娣上床就寝,面颊都不曾干过。
由于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再加上哭了一夜,隔天一早迎娣醒来便发现眼皮浮肿,她有些不大习惯地接受小鹃的服侍,穿上一套石榴红的袄裙,可惜套在小小的身板上,活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连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
“这是四太太请布庄师傅做的,二奶奶喜不喜欢?”小鹃问。
她摸了摸身上的布料,终究是个姑娘家,对上头美丽的镶边刺绣无法抗拒。
“我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真是给我的吗?”
小鹃用力点头。“那是当然了。”
“待会儿要去给公爹和婆母奉茶,得记得跟他们道谢才行……”迎娣便这么提醒自己,接着又被小鹃拉到镜奁前,透过铜镜,看着自己梳起了髻,代表已经嫁为人妇,不再是个孩子。
“啊!我差点把它们忘了!”她想起准备送给公婆的见面礼,连忙找了出来,还是用一块红布包着,先检查一遍,没有问题才安心。
叩叩!
有人敲门了。
待小鹃前去应门,就见常永瞻站在门外,她连忙屈了下膝。“二少爷!”
常永瞻两手负在身后,嗓音就跟表情一样冷淡。“准备好了吗?”
听见外头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坐在镜奁前的迎娣不禁紧张地站了起来,十指紧绞着衣摆,然后就见常永瞻走到面前。
他生得很好看,与迎娣在村子里见过的异性完全不同,不光是穿着打扮,无论气质还是言行举止,都有着极大的差别,是过去从来不曾接触过的类型,明明只年长自己五岁,可是两人之间却好像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一时之间,迎娣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只好生硬地挤出两个字。“相、相公……”
“嗯。”常永瞻终于看清她的长相,一张圆脸,以及敦厚的下颔,跟自己喜欢的瓜子睑正巧相反,五官也还脱不了稚气,看起来甚至比妹妹幼玉还要小,从浮肿的眼皮来看就知道哭了整夜,不禁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想到自己把气全出在一个才十三岁的小丫头身上,更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况且木已成舟,都把人娶进门来了,也只能认了。
“你叫什么?”他这才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的心情难掩紧张,略微结巴地回道:“我、我叫做迎娣,是咱们梧桐村的村长取的,他说迎是迎接的迎,弟就是弟弟的弟,再加上个女字旁,不过我不会写,只知道就是、就是希望能帮爹娘多迎接几个弟弟,来替咱们陈家传、传宗接代,也能帮忙下田干活,爹娘都喊我阿娣,相公也、也可以这么叫我。”
“那我也一样叫你阿娣。”真要他唤一声娘子,还真叫不出来。
见他这么说,迎娣真的好开心,原本还担心对方不好相处,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相公叫做永……永……”明明记住了,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常永瞻,永是一劳永逸的永,常家与我同辈的都是永字头,瞻是高瞻远瞩的瞻……”见她歪着脑袋,一脸似懂非懂,但又很认真凝听,常永瞻不由得生起一股优越感,为她做了粗浅的解说。“爹娘是希望我能站得高、看得远,眼光和见识都要很远大的意思。”
虽然不大明白,迎娣依旧乖巧地点头。“是。”
常永瞻心想,一个出身农家的女儿,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又怎么可能听得懂,跟她解释再多也是徒劳无功。“好了,爹娘在等,走吧!”
“是,相公。”她心想只要听话,就不会被相公讨厌了。
就这样,这一对刚成亲的新人,来到广和堂的内厅,在座的不只有常四爷和四太太,还有其它几房的长辈也分别坐在两旁,就想要亲眼看看这位被王半仙说是有旺夫益子相的侄媳妇。
待迎娣诚惶诚恐地奉上两杯媳妇茶,不禁庆幸都没有出错,然后又从小鹃手上接过要送的见面礼。“这是我亲手缝的鞋和荷包,希望公爹和婆母喜欢。”
四太太一脸眉开眼笑地打开红布,是一双男鞋和一只荷包,她检视了下上头的针脚,真是又密又细。“缝得真好!”
“没想到女红做得不错,也算是有一个长处。”三太太马上探过头来看,顺势称赞两句。
常四爷很满意地看着送给自己的鞋,笑不拢嘴的。
“只不过送个鞋子和荷包,有什么了不起?”站在母亲身边的常幼玉听到人人都在夸迎娣,大为吃醋。
闻言,四太太马上横了女儿一眼。“小孩子别乱说话!”
常幼玉顿时气嘟嘟的,瞪了迎娣一眼,仿佛在怪对方害自己挨骂。
“长得倒还算顺眼,可惜出身不好。”大太太矜贵地说道。
闻言,四太太脸皮抽搐了下,僵着笑脸回道:“大嫂说的是,不过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这个媳妇儿虽然出身不好,但王半仙说她能旺夫益子,只要对永瞻的将来有帮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