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教她兴奋的是,山脚下竟有野生香料,教她像是找到了一座宝山。
“这里头是药材?”
“嗯,好比这里头有莳萝和胡荽,这两样对于肠胃都极好,而所谓理气,调理的就是胃气,胃气顺畅,吸收能力好,整个气能通顺,身体自然好。”钟世珍解释着,突地听见有人敲门,便应了声,“谁?”
“钟爷,是我。”
“公子,你稍等一下。”钟世珍朝阑示廷说了声,便起身开门。“掌柜的,不知道你特地上楼是—— ”
“钟爷,小的厚着脸皮来是想要跟钟爷讨教食谱,就不知道钟爷能不能……”掌柜拉着老脸,拿着方巾不住地擦汗。
说来这位钟爷是个不藏私的好人,去年到雒阳也是投宿在这儿,为了儿子特地借了厨房,煎了种特别的饼,说是葱花饼,可和外头尝起来的截然不同,那蛋花半熟,滑嫩爽口,教他立刻厚着脸皮讨教,钟爷也爽快地告知做法,而那道葱花饼如今已经成了客栈的招牌。
而方才他又借了厨房,弄了一小锅乌漆抹黑的酱料,看起来卖相不佳,但香气逼人,教人食指大动,尝过之后,甘甜带辣,入喉还回甘带菜香,直教大厨硬逼着他前来讨教。
他知道这么做实在是太厚脸皮,可是这些年连山镇逐渐成了往来商旅歇脚小镇,要是店里没摆上几样招牌,根本就留不住客人的心。
钟世珍听完,爽快地道:“这有什么问题,待会我把所需的香料写下,至于想添辣的添酸的,还是想添色的,我全都一并写下,只要比例调整好,那味道就抓个几分绝对跑不了。”
掌柜一听她依旧爽快答允,也跟着爽快道:“钟爷这般爽快,这回不管钟爷在这儿住了几天,这食宿全都算小的的。”
“这怎么好意思?”她每次到连山镇一待就要好几天的。
“钟爷要是不肯接受,小的才不好意思。”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待会我把食谱写好就送到楼下给你。”
“多谢钟爷,在这客栈里要是缺什么要用什么的,尽管吩咐,千万别跟小的客气。”掌柜恭恭敬敬地哈腰道谢说了几回,才赶忙退下,免得打扰三人用膳。
钟世珍才刚要坐下,那连狗都嫌的儿子便开口了,“爹爹,你怎么老是这样?那是食谱呢,照道理说这客栈里的厨子该自个儿摸索,老说要讨教……是多说了一个字,分明是来讨食谱的吧,脸皮厚到我都吓住了。”
第二章 天菜爱的是男人(1)
“……儿子。”钟世珍被念得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
真不是她要夸自家儿子,实在是她这儿子太神奇了!人家还在牙牙学语时,他已经会说话,两岁时已经可以对谈如流,到了三岁已经会冷嘲热讽了……这是什么样的基因,生出了如此可怕的孩子?
“爹爹下次再这样,我就跟姨娘说。”这一回钟天衡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毫无转圜的余地。
钟世珍睨了眼神色不变的阑示廷,对儿子提出软弱无力的要求。“天衡,吃饭时别说话。”又是讥刺又是要胁,她有预感这儿子要是不好好教育,未来走入歧途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钟天衡扁了扁嘴,挖着饭大口吃着。
钟世珍微松口气,继续喂食的动作。“公子,不好意思,担搁你用膳了。”
“爹爹,明明是你好心照顾叔叔,可是叔叔一声感谢都没有,还要爹爹喂食,他又不是哑了还是残了。”
“钟天衡!”钟世珍低斥道。
愈来愈没规矩了,睡前非好好跟他沟通不可。
钟天衡扁着小嘴,握着汤匙不肯再吃了。
“公子,小犬疏于管教,请公子别放在心上。”她缓声道歉着,暂且将钟天衡丢到一边。
阑示廷垂敛长睫,慢条斯理地咽下饭后才不以为意地道:“无妨,不过我倒觉得令公子有句话说对了。”
“咦?”
“你既是个厨子,就不该将钻研的心血轻易拱手让人,好歹也该藉此得到互惠好处。”那孩子三岁,说起话来口条分明,一针见血,要是能够好生培养,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钟世珍眨了眨眼,几乎怀疑她儿子其实是他儿子,要不见解怎会如出一辙?还是她真的太妇人之仁了?“……要说互惠,掌柜的也说了,咱们待在客栈的花费全免,这也是互惠啊。”
“不过是点蝇头小利,这客栈以这道酱汁作为招牌,光是一年收入就不知道有多少,再者他要是再将食谱卖出,所赚的恐怕是你不能想像的。”阑示廷说着,一旁握着汤匙的钟天衡忍不住用力地点着头,无声附和着。
钟世珍笑了笑。“那也无所谓,反正不过就是一纸食谱,在我脑袋里的食谱可不只有这一道,况且我年年这个时候都会到连山镇,都会投宿在这家客栈,掌柜的要是傻得卖掉自己的招牌,我也无话可说。”
“连山镇?”他诧问。
“是啊,这里是连山镇。”她顿了下,试探性地问:“公子原本是打算前往何处,怎会掉进河里?”
其实她心底问题多如牛毛,好比他姓啥叫啥,家住何方,如何连系他家人等等,但苦于他不愿多谈,接下来则因为他发烧,所以就这样一直担搁下来了。
阑示廷垂眸不语。这说来倒也巧合,他才梦到公孙提起的连山镇,他竟就顺流往东来到了这儿。
“公子,我到连山镇是为了采买农作而来,这几天也忙得差不多了,大概顶多再三天,我就准备回京城了,不知道公子有何打算?”钟世珍见他又沉默着,只好道出自己的打算。
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可问题是她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但要把他丢在这里,又不是她的处事风格。
“连山镇是个穷山恶水之地,哪来的农作采买?”他不答反问。
“呃……”钟世珍真是佩服他转移话题的功力,但至少有问她就能答,大不了待会再把话题绕回去就是。“其实就是我方才提到的药材,打从我在山脚下发现那些药材后,我就想法子把那些药材移株,托请镇上的农户替我栽种。”
“替你栽种?”
“就是我把栽种的法子和种植的籽交给农户,与他们订契,委托他们栽种、采收和干燥,契文上载明斤两价格,我照价收买,还可以替他们缴税。”
“……王朝里没有这种契作方式。”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能够创造双赢才是彼此之福,再者我也没逃税,该上缴的税,我可是一笔笔都缴足的。”
他怔愕抬眼,觉得他这说法恁地酷似公孙令,不禁问:“为何不选择互市?”
“互市是不错,能将货物推到各大城镇甚至是邻国,这一点顶不错的,可问题是互市也有可能会间接哄抬价格,会啃蚀了农户的价格,转手高价卖给商户,等到百姓买进手时,都不知道已经翻了几成甚至是几倍,而我只要直接请人栽种,直接处理,平价就能卖给上门的客人,如此受惠的人不是更多?”当然啦,这是比较现代的做法,而她也只是想压低成本而已。
“可是连山镇连年水患,就算栽种了又有何用?”
“没有吧,这两年没听见连山镇有水患呀。”钟世珍像是想起什么,顿了下道:“对了,听他们说好像是三年前在隘口处截水道裁分支,然后又建了拦水堰之后,就没有水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