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幽幽响起母亲的怒喊——
她不是你妹妹!她跟你不一样,她是正常人!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他们都跟她不一样,他们是正常人,而她是异类。
虽说他曾在母亲面前正义凛然地替她说话,说她不是个怪物,但其实他潜意识里,还是拿她当异类……
我们根本不是同一类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这才是他真正的心声吧?
关妮薇深吸口气,强睁着酸楚的眼,命令自己冷静,冷静地扬起笑。“我说丁小姐,你可别误会,我跟你哥之间真的没关系,我们——”
一记有力的耳光甩回她来不及出口的话。
关妮薇呆住了,江丰睿也呆住了,两人都愣愣地看着出手打人的丁若悠。
“你滚!不准你再勾引我睿哥哥。”
“丁小姐,你——”
“闭嘴!”丁若悠歇斯底里地怒吼,眼看她又要朝关妮薇甩去一巴掌,江丰睿抢先一步挡住。
“若悠,你冷静一点。”
“你护着她?”丁若悠不敢相信。“你竟然护她?”
“不是我护她,是你太过分。”江丰睿皱眉。“你不该动手打人。”
“为什么不能?她勾引你,她下贱——”
“若悠!”江丰睿厉声喝叱。“说话节制一点!”
“你骂我?”丁若悠受伤地瞪他。“你居然骂我?”
“我不是骂你,我是——”江丰睿上前一步,想解释。
“走开,不要碰我!”丁若悠尖锐地抗议,泫然奔出家门。
这是怎么回事?关妮薇不知所措地瞪视这戏剧化的一幕。
“你没事吧?”江丰睿回头望她。
她摇头,右手抚上薇薇发疼的颊。“只是有点痛。”
他凝望她,眼底闪过一丝歉意,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转开头。“这么晚了,若悠一个人在外头很危险,我去把她追回来。”
语毕,他也不等她反应,迅速转身离去。
她怔怔地目送他背影,好半天,才收回迷惘的神智,悚然大惊。
现在是午夜!他不能独自在外行走,很危险——
一念及此,她不再迟疑,以最快的速度追出去。
第7章(1)
暗夜。
新月高挂天空,亮着银白色的光,银牙一角,却隐隐浮着一抹淡红。
若是平常,江丰睿会注意到这样诡魁不祥的月色,但此时此刻,他的心念都挂在丁若悠身上——她生气了,她受伤了,独自在暗夜里行走。
他担心她,怕她有危险,怕她一时不注意,遭到什么意外。
“若悠、若悠!”他扬声呼喊,打她手机,她却怎么也不接,最后索性关机。
他更急了。
从小到大,她不曾这样反抗过他,纵然仗恃他宠爱,脾气娇了点、倔了点,只要他板起脸,她还是肯听话的,这是第一次跟他吵架。
就是因为她看到他跟关妮薇在阳台上暧昧地纠缠……
你好恶心,睿哥哥,你真令我恶心!
她尖刻的怒斥至今仍在他脑海回响。
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如此嫌恶,他不禁因此而不知所措。
一直以来,他极力地疼爱若悠,给她所有他能给的一切,保障她生活无虞,逗她开心,扮演一个好哥哥的角色。
他喜欢看她笑,只要她开心,他灰暗无趣的人生仿佛也添上了几许明亮的色彩。
若悠是他唯一的亲人,对他很重要,但今夜,他却重重伤了她……
“对不起,若悠,是我不好,你千万不能有事。”江丰睿喃喃自语,找遍了家里附近的巷弄,仍不见丁若悠踪影,他正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眼前忽地飘飘坠下一道黑影。
一个披着黑斗篷的高大男子,挡住他的去路。
他脊背一颤,全身汗毛竖立。“你是——”
“不认得我了吗?”男人缓缓走向他,语气亦是悠悠慢慢的,噙着一丝邪恶。“呵,真令我伤心,毕竟我可是费了千辛万苦在你脸上做了记号呢——”
果然是他!
江丰睿悚然睁眼。“罗伯特?”
“你果然知道我。”罗伯特冷笑,拉下斗篷帽,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孔。“是关妮薇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江丰睿没回答,肌肉紧绷,看着面前几乎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鬓边不觉坠下几滴冷汗。
“我一直在找你呢,本来还想该怎么接近你才好,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罗伯特瞥望四周,满意地勾唇。“看来关妮薇真的不在你身边。”
“你究竟想怎样?”江丰睿戒备地瞪他。
“我想怎样,难道关妮薇没告诉你吗?”罗伯特抬手,抚向江丰睿被烙印记号的半边脸。“她没跟你说,我做这记号是什么目的吗?”
“她说你想毁我的容。”江丰睿咬牙切齿。
“毁容?”罗伯特扬眉,半晌,笑了。“也是啦,这也算是一个附加的好处,不过我真正的目的不只如此。”
“那你到底想怎样?”
“这是格杀令。”罗伯特宣称,眼神蓦地冰冷,眼眸迸出慑人的红光。“我要杀了你!”
“你要……杀我?”
“没错。”
江丰睿骇然凛息,脑海霎时一片空白,但不过几秒,他立即寻回理智。“既然这样,你当年就可以杀了我,为什么等到现在?”
“你忘了当年的事吗?”罗伯特冷哼。“我不是不想杀你,是来不及杀你。”
“来不及?”江丰睿愣了愣,努力回忆十六岁时那个迷茫阴暗的夜晚,但想起来的,却只是记忆的残片,拼凑不出完整的图像。
“也对,你是应该记不清楚了,因为那天晚上你被我催眠了。”
那天晚上,他被催眠了?江丰睿茫然。
“那天,同样有个终结者在追我,要逮捕我入狱,我却在街头偶然遇见你。你跟我实在长得太像了,我真的很震惊。”罗伯特解释当时的来龙去脉,嘴角噙着嘲谑。“不过那个终结者很快就追来了,我来不及做什么,只好暂且先用我的血在你脸上留下记号。”
“这个五芒星是用你的血烙印的?”
“这是某种古老的仪式,当我们长生种想除去某个不识相的人类时,就会在他身上做这种记号。”
如此说来,他早就该死了,只是因为这个吸血鬼遭逮捕入狱,他才能苟活到现在。
江丰睿总算领悟事情真相。“所以你一逃狱,就赶来台湾想除掉我?”
“不错,你反应很快嘛!”罗伯特表示赞许。
被一个想除他而后快的吸血鬼称赞,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光荣的。
江丰睿自嘲地抿唇。
“现在想想,你脑筋这么灵活,直接杀了你好像太可惜了,还是把你带回去做研究吧!”
做研究?什么样的研究?解剖?刑求?凌辱至死?
江丰睿脑中飞快闪过各种念头,每一种,都不是什么愉快的想像,他表面装作若无事然,眼角已开始瞥望周遭,规划逃生路线。
凭他一个人类,是斗不过战力强大的吸血鬼的,看来三十六计,唯有走为上策。
问题是,该往哪里逃?
“看着我。”罗伯特下命令。
开玩笑!怎么能随便乱看?他敢打赌,只要自己与这个吸血鬼视线接触,马上又会被催眠。
“我要你看着我!”罗伯特提高声调。
他只得抬头,拖延时间,在目光即将触及对方的眼时,转身拔腿就逃。
他听见身后传来罗伯特狂肆的笑声,似是笑他愚蠢,竟妄想自己能逃过追杀。
就算蠢,他还是想逃。不久前他曾想过自己死了也无所谓,但现在,他忽然很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