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声嗓如狂风暴雨,霎时在她心海卷起千堆雪。
她慌了,不知所措。
“不喜欢就说清楚,我以后不会再碰你!”
她听出他话里隐含的狠戾,知道自己又惹他生气了,她不该胡乱咬人的。
“对不起。”可心黯然,低眸一看,竟在他手腕上看到一道明显的破口,以及几滴缓缓渗出的鲜血,她顿时又惊又悔。“你受伤了!”
他讥诮地撇嘴。“干么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不是你咬的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没理会她的辩解,冷冷瞥她一眼,毅然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目送他僵直的背影,不知怎地,脑海浮现一幅朦胧的画面,当他还是她表姊夫的时候,在温哥华的黄昏夕照下,他伸出想抓住什么的手。
那手,现在却被她咬伤了……
一念及此,可心心口一酸,明眸转瞬盈泪。
她伤了他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就是知道她伤了他,不只是他的手,还有他的心。
她伤了他,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我怀孕了。”
那年,当他结束一段长达将近一个月的出差旅行,他的妻在深夜迎他回房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记得自己当时先是不可思议的震惊,接着是满心欢喜,一身的疲惫仿佛洗涤一空。
“我肚子里有了宝宝。”她以为他没听见,再次声明。
“你真的怀孕了?”
“嗯,已经去医院检查确认过了。”
他没听错,是真的!他们有宝宝了,他要做爸爸了!
他乐得当场便想跳起来,好想好想振臂欢呼,他看着低头不语的妻,以为她是忍不住娇羞。
新婚以来他们的关系不是太好,但她怀孕了,有了孩子以后或许她会不那么怕他……
“我有个要求。”她沉默许久,终于轻轻扬嗓,像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什么要求?你说吧,我都答应你。”他心情很好,这一刻她就是许愿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摘下来给她。
可她一句话,却将他从天堂打落地狱。
“从今天起,我们分房睡吧!”
第4章(2)
“你说什么?”他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她忽然扬起脸来,用那双闪烁着莹莹泪光的眼眸看着他,那么仓皇、那么楚楚可怜的眼神。
“我会替你生个儿子,我保证这一胎一定会是男的!所以……就这样吧,好不好?以后我们不要再做那件事了。”她语带恳求。
他怔怔地瞪她,他们结婚才三个月,她已经拒绝与他同房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只是……你放过我吧!”她嘤嘤啜泣,好像他多么恶劣地欺负她。“在齐,算我求你,拜托你。”
他木然,许久,许久,才找回说话的声音。“既然你这么不情愿跟我在一起,干脆跟我离婚不就好了?”
她听了,忽地慌乱地摇头。“我没想要离婚!我知道我们两家公司才刚刚开始合作,爸妈他们也不会答应我们离婚的,所以……”
他冷淡地打断她。“你没勇气离婚,又不想勉强自己迎合我,方巧芸,你可真会打如意算盘啊!”
他语锋犀利,如冰如刀,但嗓音却极度沙哑,泄漏了他内心的痛楚。
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只陷在自怜自艾的情绪里,泪如雨下。
他淡漠地盯着她。“我如果不答应分房,你能怎样?”
她一震,扬眸瞪他,他看出她眼中闪过清楚的恨意与决绝。“你如果不答应,我就……我就去堕胎!”
堕胎?!他惊骇。“你疯了!”
“对,我疯了。”她仿佛豁出去了。“在齐,你想要这个孩子,对吧?你想要,我就帮你生,可是你要答应我的条件,要不然……”
“方巧芸!别忘了这也是你的孩子,你怎能这么狠心!”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可是……只要你一句话,在齐,只要你答应我……”只要他答应,她就解脱了吗?
只要他答应维系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她就不会再对他露出这种凄绝哀伤的眼神了吗?
他做错了什么?虽然他们俩不是恋爱结婚,虽然他们的婚姻是为了两个家族的利益结合,是为了他家的公司需要她家来帮忙挹注资金,但他自认并未苛待她,婚前婚后,他一直对她温柔体贴,只要她有所求,他必会为她做到。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求他不再碰她……
“我知道了,你要分房,那我们就分房吧!随便你。”
那夜,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心如刀割。
那夜,注定了他前一段婚姻只能画下悲剧的句点。
是他的错吗?他错了吗?
关在齐涩涩地抿唇,思绪从遥远的从前拉回,他曾立誓埋葬这段回忆,不再想了,可今夜,当他的手腕被咬破了一道伤,他不禁又想起当时的痛。
位于三楼的阳台正对着后花园的泳池,他凭拦而立,看见的不是月光水影,而是漫无边际的闇黑。
“原来你在这里。”一道轻细的、带着犹豫的嗓音,在他身后扬起。
他身子一僵,动也不动。
“你的手……还在流血吗?”她走来他身旁,轻轻捉住他的手。
他一凛。“放开!”
她摇头。“我帮你搽药。”
“谢可心,我要你放开!”
“不要。”
他瞪她,墨眸阴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可她却似是丝毫无惧,很坚决地握住他手臂,很坚决地迎视他。“是我咬的伤口,我帮你搽药。”
他咬牙。“不用那么麻烦!一点小伤而已。”
“不是小伤。”她比他还执拗。“你一定很痛。”
“你说什么?”他愕然。
她没答话,垂下眸,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受伤的手腕,看着那道凝血的伤口,羽睫轻颤不止。
“对不起,很痛吧?”她喃喃细语,也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说话,低头便往那伤口轻轻吹了吹,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棉花擦去血痕。
他一震,她以为自己弄痛他了,慌得扬眸。“你忍一下,忍一下就好了。”她在做什么?
他哑然,五味杂陈地看着她用沾了酒精的棉花细心替他清理伤口。
她清过伤口后,看见那伤口并不大,也不深,可一个牙印却是清清楚楚,不禁自责。“我咬得……也太用力了。”
其实只是一个浅浅的伤口而已,与其说是被她咬痛了,不如说是这些年来极力修补的男性尊严又破了裂痕。
关在齐懊恼,气她,更气自己。
而她又对着那月牙印呼了呼,才慢慢贴上OK绷。
“还痛吗?”她扬起清丽的脸蛋,秀眉微微蹙着。
这是今晚她第几次问他痛不痛了?从来没人像她这样呼他的伤口,没人关心他痛不痛。
关在齐恍惚地盯着可心,月华朦胧地晕着她的脸,弯弯的眉、小巧挺翘的鼻、隐约吐着暗香的唇,她美得像个古典娃娃。
而那傻傻睇着他的翦翦双瞳,迷离若雾,却又清澄如水,勾动他心弦。
他感觉到内心的异样,凛然抽回手,别过头。“没事了,你回房去睡吧。”
“那你呢?”
“我晚点再睡。”
“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她说什么?他错愕地瞪她。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我们要一起睡?”
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无言,而她见他一声不吭,以为他还为了方才的事生气,急急扯住他衣袖。
“你听我说,关在齐,我不讨厌,真的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