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开了,你爹的铺子忙得过来吗?”当铺的人手本来就不够了,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他要是不在,李氏怕丈夫会手忙脚乱。
伏临门沉吟。
伏观又道:“爹,就一天,这回也让朱兄弟跟着,人家见我们同是一家人,比较没有话说。”妹妹算是寡妇,要是和朱佾开一起顾一个摊子,就算旁边有炸大包子摊,外人还是会说闲话,他出面,起码能减少一些流言,以正视听。
“囝儿说得有理,铺子也不是天天有客人,让兆陌多帮着点就是了。”
事情就这么决定,但是人手不够用这问题浮上了台面,伏幼决定不论是娘的酱菜人手还是炸大包子摊,都需要增加人了。
至于自己这边,明日先走着瞧,看情况再说。
夜里,伏家人早早睡了。
朱佾开却在子时刚过时,无声无息地起了身。
“谁?”
墨黑如漆的夜色里渗进来一道人影,他一见到朱僧开就单膝下跪,“小龙来迟,爷恕罪!”
“你几时到的?”
“亥时末。”
他这是潜伏在暗处,等伏家人全部睡下,没了动静这才过来的。
“太子如何了?”
“已经在大人的安排下安然回京,面见过皇上。皇上对太子治理黄河水的差事非常满意,赏赐不少,属下临行前,太子把属下召过去,吩咐务必要安全护送国舅爷返京,不得有误。”
朱佾开久久无声。“知道了。”
太子既然安全回到京里,那暂且就没他的事了。
太子领了治水的差,满京城没有人不知道,返京途中遇袭,这是明晃晃打皇帝的颜面,皇帝肯定是要追究的。
不管是那些剥削分赃治灾银两的层层官吏,还是能从中得到益处的商贾,都怕陛下的秋后算帐,但他可一点都不同情,这种人哪里可怜了,当初贪财、视人命为草芥的时候,胆子为什么就这么肥?
他懒得管这些人,皇帝多得是让他们把好处吐出来的办法。
小龙能找到这里,代表他的行踪已经暴露,这么一来,伏家是不能待了,他势必得在最短时间里离开这里,返回京城。
“太子听到您伤重,十分担心。”小龙有把还很幼稚的声音,不过旁人要是因此轻视了他,可是会吃大亏。
国舅府中三条龙里,他可是功夫最好的那个。
在舄水镇伏家的日子平静毫无波澜,日复一日的早起、跟着伏幼干活、和伏家人聊天、早睡,隔三差五的伏观会带着他到处行走,瞧瞧小镇的风俗民情,待他客气自然的就好像朋友一样,一点都没有当他是寄人篱下而轻视他。
这些日子有别昔日的寂静清冷,那些平添众多鲜活盎然的光景中最少不了的就是令他剥下伪装,以他的本性和其相处,觉得日子不再那么漫长无趣的伏幼。
因为她,他发现自己宽和不少。
而且,他觉得自己好像上辈子就认得她了……
“我伤重,还需要休养。”
小龙讶异的看了朱佾开一眼,随即垂下目光。
大人这是想继续在这小镇待下?为什么?他不明白。
这乡下地方有什么能让大人停下脚步的诱因?府里缺不得大人啊。
只是,大人的决定向来没有人能更改得了,他也不敢妄加揣测,没那个狗胆。
“你起来吧。”
小龙起身,垂首问道:“那么现下……”
“你在暗处看着便是。”
“是。”小龙躬身退了下去,像出现那样悄无声息。
朱佾开重新躺下,抹去心中那股烦躁,阖上了眼。
原先他不是急着想赶回京?有多久京里那些人事物不曾上他的心了?
是因为老了吗?厌倦了那些明的暗的倾轧和无止境的杀人不见血。
他曾几何时会生出这种过一天算一天的苟且心理,是因为她吗?
伏幼,一个寡妇。
可寡妇又如何?天下没有他不敢要的,只有想跟不想。
那么他想吗?想要这个看似不起眼,却跟他无比合拍的女子?
夜深了,就连虫鸟都没了声音,不过,他的心已有定见。
第七章 房子不够住(1)
翌日,鸡未啼,伏家人就都已经起床,没一个赖床的人。
喝过早粥配炒青菜和煎蛋,伏幼便随着哥哥和朱佾开出门。
这回,她也懒得再做男装打扮,一身朴素衣裳,绑了条大辫子就出门了。
“哎呀,我们也不能落后,胖姑、王嫂子,咱们拾掇好了没?赶紧了……”李氏那比小鸟还要细小的嗓门,已经被锻炼得中气十足,她看来神情爽朗,不复在老宅时的拘谨木讷。
三人也风风火火的出了门,看得伏临门直揪胡子。“又是美好的一天,小陌,咱们也该去铺子忙活了。”
被东家冷不防叫了小名的兆陌一楞,随即笑开了,东家这是心情好呢。“自我和我那个婆娘有了小方,我这小陌都变成了老陌啦!”
“我们不都一样,岁月催人老。”
“东家不老,一点都不老。”
“你这嘴皮子尽挑我中听的说。”
主仆笑呵呵的去了前头,内院一下就空荡了下来,但菜圃中已然可以收成的蔬菜翠绿鲜美,大水缸里的游鱼蹦跳活泼,日头正冉冉升起,生机盎然。
伏幼和李氏她们来得早,正好赶上第一波等着要吃早饭然后上工的人,所以李氏这边生火的生火,揉面团的揉面团,忙得不亦乐乎。
伏幼这边也支好了摊子,也不是没有人从摊子上经过,那些人看见议精致漂亮的合字和饼干都会停下脚步看几眼,或问价钱,只是一听到一盒饼干居然要卖五十个铜板,莫不啐骂了一声,拂袖走了。
也难怪人家要骂,这年头最精贵的上好白米,一石只要九钱五分,猪肉一斤二十文,白面九文,绫罗绸缎不算,平常百姓穿的细棉布料四文钱一尺布,能卖到八文钱就顶天了,一小块饼子居然要卖上天价,去抢比较快,只有傻子会买来吃。
朱佾开见路人边骂边走,却不见伏幼有任何不悦之色。
她看了看炸大包子摊,道:“反正现在也没客人,我去娘那边打个下手。哥,摊子你和朱大哥就先看着如何?”
“成,包在我身上。”伏观马上回道,脸上表情也很轻松,似乎不觉得没生意上门有什么好苦恼的。
兄妹俩皆是一派乐观,朱佾开想,这乐观应该是会传染的,他在伏家住了这段时日,伏家上上下下没一个是垂头丧气、坐立不安的,瞧瞧这会儿伏幼过去那边的摊,挽起袖子瞧哪边需要帮手就帮哪里,还有空和脸熟的客人道早问好,熟练能干得叫人想多看两眼,越看越舍不得移开视线。
“哎吓,今儿个大娘的摊子多出个闺女啊?”有眼尖的人发现道。
“欸,实在忙不过来。”
“是该请人了啊……”
等吃早餐的人潮忙过了一轮,伏幼手里被塞进了两个炸大包子和葱油饼,是她娘给的。
“拿过去吧,我瞧你哥哥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谁叫娘炸大包子的技术越发纯熟,香味都传到十里外了。”伏幼不吝啬的夸奖着娘亲,这时看见卖饼干的摊子有客人上门。
“快点过去啊,你发什么楞?客人上门了。”李氏看见那边有客人上门,让催促着女儿过去招呼。
“娘,等等,我瞅着咱们家的‘美男子牌’挺管用的,你瞧,这不是卖出去了。”
好像不管在哪里、古代现代,美男、美女都是最吃香的,要是她这会儿过去,搞不好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客人还会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