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浑话,你身为一个母亲怎能说这种话!”皇后不快地低斥着。
“臣妾这般说确实是不妥,但臣妾认为,倘若有一天这个孩子会累及他的父亲的话,臣妾宁可不要他。”她在试探,她在确定皇上是否真的要舍弃她肚子里的皇孙,只要一个回应,她就能确定。
“你如何以为怀中孩儿会累及他的父亲?”帘子后的男人启口了。
安羽心口为之一窒,她并没有猜错,真的是皇上!她端正了脸色,低声道:“只是臣妾的想象,臣妾认为,只要七王爷能好好的,臣妾没有什么不能舍弃,哪怕是臣妾的性命。”
“既是如此,你是否该证明己意?”
证明?就是要她喝下这杯酒?让她喝下毒酒,好逼苏秦造反?这就是皇上最终要除去苏秦的手段?
“臣妾自然能够证明,但臣妾忍不住想,究竟该要怎么做,皇上才能相信七王爷的赤忱忠心。”
“你的作为足以证明一切。”话落,又道:“皇后何不敬七王妃一杯,祝贺皇家有喜?”
皇后微颔首,待宫女倒上一杯御酿,随即一饮而尽。
安羽紧握着手中的酒杯,余光瞥见徐贲不知所措的脸。她叹了口气,心想,也许皇上不要皇孙,是为了让即将上位的八王爷无后顾之忧,皇上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不希望其他皇嗣的血脉传承。
既是如此,就喝下吧!
跟他赌了,横竖她都非喝不可,只盼皇上不是个真的丧尽天良的混蛋。
就在她仰头欲一饮而尽时,外头突地有了骚动,有位禁卫打扮的男子来到殿外,高声喊着,“启禀皇后娘娘,七王爷造反,命应多闻领了一万多名的京卫包围了八大宫门,如今七王爷领着一小队精锐往坤宁宫而来,求请圣裁。”
安羽错愕地瞪大眼。
只见皇后欣喜若狂地起身,朝着帘子喊道:“皇上,你瞧吧,我就说了七王爷必定会造反!”
安羽看着皇后近乎歇斯底里的狂喜,恍然大悟,原来今日的局是皇后所设,而皇上不过是如苏秦所说,许多事并非他所为,他只是冷眼旁观偶尔推波助澜……可恨的是,苏秦着了道了!
“来人,传令下去,七王爷造反,格杀勿论!”皇后高声喊着。
“慢着!”安羽话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皇上,臣妾愿以死明志,证明七王爷无造反之心。”
“他都已经派兵包围宫门了,这还不是造反?皇上还不下旨?”皇后目露凶光,一把掀开帘子,揪住秦世渊的手。“皇上,这是明目张胆的造反,皇上要是不下令,岂不是……”
话未尽,她突地吐了一大口血,就溅在秦世渊的龙袍上。
宫女惊呼着,内侍也赶忙迎向前去,安羽更是错愕得搞不清楚状况,却只听秦世渊冷声道:“岂不是如何吗?皇后好狠的心,文法死了,就想找别人当垫背的,连朕的皇孙都不放过?”
“你……”皇后几乎快瞪凸了眼,爆出青筋的手紧抓住他的。
秦世渊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喃,“你自个儿下的毒,味道如何?”
“你……”皇后一张口,便涌出大口大口的黑血,枯黄的指头直指着他。
“皇上,七王爷……”一个奔到殿前的禁卫连话都还未说全,便遭人从背后给砍倒,一脚踹开。
安羽回头望去,就见神似恶鬼般的秦文略,他手持长剑,赭红朝服上可见血迹。她冲过去,将他紧抱住。
“苏秦,你冷静,你冷静!”
岂料,秦文略一把将她抱起,拔声喊道:“禁卫戒备,护驾!东南角殿檐上有弓箭手,避开!”几乎就在他大喊的同时,箭翎已如大雨般射落,他抱着安羽往殿内避,徐贲立刻冲上前去,护在秦世渊身旁。
“护驾、禁卫护驾!”皇上身后的贴身内侍尖声喊着,殿外禁卫则训练有素的散开,护驾的护驾,缉拿刺客的缉拿刺客,坤宁宫的门瞬地被掩上。
“你没事吧?”秦文略粗喘着气问。
安羽虽对突来的变化摸不着头绪,但还是应了声。“我没事,只是……”蓦地,觉得胸腹间有些难受。
“安羽,你怎么了?”秦文略不住地抚着她的背低问。
“没事,我只是……”话未完,哇的一声,她吐了他一身。
“安羽!”
“你冷静点,你是没瞧过女子害喜吗?”秦世渊让贴身内侍和徐贲护着来到他身旁,秦世渊没好气地往他额头一拍。
“孕吐?”秦文略楞了下,瞧她吐出的秽物并无黑色,就像是每日她用过早膳后所吐的秽物差不多。
安羽喘了口气,虚弱地倒在秦文略的怀里,侧眼看着皇上。
“一会让七王妃先到后殿歇会,让御医替她诊脉,朕有些话要跟你说。”秦世渊疲惫地说。“咱们父子已经好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安羽不禁想,也许皇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抽风吧。
第十五章 名正言顺成夫妻(2)
确定了安羽安好无恙,秦文略才到偏殿见秦世渊,就见他神色萎靡不振,而内侍刚端了碗汤药给他。
秦文略站在殿外打量着,不禁想,才多久的时间,竟教他苍老至此,何时连发色都花白了,自己怎么都没发觉?
“你还杵在那边做什么?”
秦文略回神,踏进了殿里,贴身内侍退出门外,小心恭敬地关上了门。
这会换成秦世渊打量他半晌,才让他在身旁坐下。
“朕以为你真会叛变。”他突道。
秦文略垂下眉眼。“儿臣记得皇上曾说过黄公公这些年偏于二哥,常与二哥私下联系,所以今儿个黄公公进王府传旨,儿臣便觉古怪,于是先让应多闻领兵封住爆门,儿臣先入内确定宫中状况。”
他认为黄公公是受皇后差使,代传旨意,为的是要将他和安羽分开两处,而皇上若是在坤宁宫,那就代表安羽是暂时安全的。
“你就不怕错估情势,落得造反罪名?”
“那就当儿臣误判情势。”
秦世渊不禁低低笑开。“朕几个皇儿里头,就数你最像朕。”而后,又补了一句,“但你也是最不适合当皇帝的皇儿。”
“儿臣不想当皇帝。”他直言道。
“朕知道,所以朕很私心地利用了你,就从你为你的侍妾求恩典开始,朕就开始策划这一切,但朕没想到皇后竟心狠于此,会差人毒杀你的侍妾。”
秦文略沉默不语,秦世渊也毫不在意地自顾自地道:“朕允了你的恩典,引来你二哥的不满,尤其当时众皇儿里头,唯有你即将有子嗣,他们自然视你为众矢之的,文法的心思不正,自伤嫁祸,朕冷眼旁观着,朕要看朕的皇儿们为了皇位会斗到什么地步,然就在文法和文规各自扣押了西北军粮后,朕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只有私欲而未将百姓生死搁在心上,凭什么坐上皇位!”
秦文略垂着眼,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在皇宫长大的他,从未感觉到平头百姓有的亲情,他不渴望也不稀罕,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安羽。
“只是朕也没想到皇后竟丧心病狂至此,打算诱你夫妻俩进宫,押了七王妃逼你率兵围皇宫,形同造反,要不是你早已猜中,此刻朕已死在乱箭之中,而她正好可以将这罪名扪在你头上。”
“因为二哥有子嗣,她可以太皇太后的身分辅佐幼帝。”所以皇后的心思压根不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