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有婢女路过,看清了这伫足的身影,慌张下跪,“不知太子妃驾临……”
掩映在花树后,本就不想现身的楚音若淡淡地道:“免了,叫那小丫头到东宫来。”
“哪个丫头?”婢女们一怔。
楚音若道:“就是最会讲笑话的那个。”
婢女们心领神会地去了。
楚音若摆驾回到东宫,没过多久,她想见的人已站在面前。
那丫头长跪施礼道:“给太子妃请安——”声音清脆,仪态大方,施礼得当,完全不像一个乡下丫头。
楚音若打量着她,“你入宫多久了?”
那丫头答道:“五个月了。”
“半年不到,你就把御膳房上下都哄得这般妥当,”楚音若赞许道:“也是个能人。”
“太子妃夸奖,奴婢愧不甘当。”那丫头低下头。
楚音若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夏。”
“呵,连名字中都带一个夏字,”楚音若不由感慨,“怪不得这般像呢。”
那丫头怔怔地问:“像谁?”
楚音若轻声道:“从前的夏和公主。”
那丫头连忙道:“奴婢不敢,夏和公主岂是奴婢能相比的。”
楚音若问:“关于夏和公主,你都知道些什么?”她补充道:“恕你无罪,说来听听。”
“奴婢听说,”那丫头咬唇道:“夏和公主三年前亡故了。”
“嗯,”楚音若脸上闪现一丝哀恸,“如何亡故的,你可知晓?”
“这是忌讳……”那丫头支支吾吾,“太子妃真恕奴婢无罪,奴婢就直说了?”
“说。”
“夏和公主前往崎国和亲,与崎国太子拓跋修云成婚当晚,以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而亡。”
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在萧崎两国之间广为流传,有着不同的版本,但大致上差不多,而关于夏和公主为何会如此激烈行事,多半的说法是她深恋当时的礼部侍郎杜阡陌,却被迫嫁给拓跋修云,一时间想不开。
楚音若叹道:“如今的崎国已不再是当初的崎国了,你也听闻了吧?”
那丫头点头,“奴婢听闻夏和公主亡故后,皇上震怒,下旨讨伐崎国。拓跋修云作为害死公主的罪魁祸首,被崎皇派上战场,我军勇士将他一箭射杀。那场战争之后,崎国元气大伤,崎皇也一病不起,崎国渭王趁机发动宫变,篡夺龙位取而代之。”
楚音若幽幽道:“如今渭王已是崎皇,他的长子拓跋陌,刚刚被封为太子。”
那丫头不解地道:“奴婢不明白……太子妃为何把奴婢从御膳房传来讨论此等国家大事,奴婢只是粗使宫人而已。”
“方才皇上传旨,说是为了恭贺崎国太子新封,要送数名美人给拓跋陌为侍妾。”楚音若缓缓道:“本宫便选中了你。”
“我?”那丫头不可置信,“奴婢出身低微,岂能担此重任?”
“可是……”楚音若若有所思,“你长得很像夏和公主,神态也很像。”
“奴婢长得像夏和公主,与崎国的新太子有何关系?”那丫头满面疑惑,“崎国的新太子又不曾爱慕过夏和公主。”
“将来你慢慢会知道的。”楚音若笑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奴婢真的不太明白……”那丫头垂下头去。
“真不明白吗?”楚音若忽然问:“对了,你方才在御膳房讲的笑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那丫头一怔,“哪个笑话?”
“就是那个老鼠娶亲的笑话。”
那丫头回答,“哦,奴婢在乡下听来的。”
楚音若意味深长地道:“是吗?本宫也曾听过,不过是在千年之后。”
“啊?”那丫头瞪大眼睛。
楚音若又问:“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奴婢……不曾考虑过如此高深的问题。”那丫头仍旧一脸呆傻的表情。
楚音若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那么你相信鬼魂附体之事吗?”
“太子妃越说越可怕了,”那丫头打了个冷颤,“奴婢听了这些,晚上会睡不着的。”
“好了,不吓你,这半个月你就不用再去干活了,好好收拾收拾,”楚音若微笑道:“准备到崎国去吧。”
沉默片刻,那丫头问:“太子妃……真没说笑?”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楚音若轻唤道:“安夏。”
那丫头心想,楚音若唤她的名字就像一个老朋友一般,其实她大可不必伪装,只是这宫中人多口杂,她这个重生之人不想惹上麻烦而已。
第十九章 远赴邻国再次相遇(1)
没错,楚音若召见的丫头就是当年自杀身亡的夏和公主——来自现在的安夏。
自杀身亡后,安夏的灵魂脱离了夏和的躯体,又给自己找到了另一个依附。这一次如她所愿,是个单纯的小丫头,无父无母,却得上天赐与机会,因缘际会入了宫。
三年前她在新婚之夜自杀,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离魂后,所做出的最残忍的决定。
她无法替杜阡陌洗刷罪名,却能设计杀害渭王妃的幕后主使,还冤案一个公道。
在那之后,崎国易主,昔日的渭王如今成了崎皇,而所谓的新封太子拓跋陌,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杜阡陌。
当年拓跋元治深藏不露,悄悄将杜阡陌带出萧国,三年之后,杜阡陌改名换姓为拓跋陌,被扶上了太子之位。
楚音若大概是知道这个秘密的,萧皇应该也知晓了,所以这三年来,边关休战,萧皇对新任崎皇还算客气。
至于安夏,之所以甘愿被送到崎国,也是因为知晓这拓跋陌身世的缘故。
车轮辘辘,车身摇晃,漫长的旅途似乎越到北地,越发艰难。
外面下雪了,车轮因为沉陷雪中而举步维艰,就算没有揭开窗帘,安夏也能感到阵阵像针尖一般刺的寒意从那帐子的缝隙处钻进来。
随行的礼部官员在车外道:“姑娘,前面就是渭河了。”
余子谦,安夏认得他,如今他已是礼部尚书了,此次奉萧皇之命亲自护送贺礼入崎。
想到余子谦曾与杜阡陌共事,安夏就不由对他客气了几分。
渭河,萧国与崎国的交界处,也曾是渭王的封地所在。过了这片地,她便如同到了彼岸……
安夏忽然道:“停车,我想下去瞧瞧。”
“姑娘,不可——”余子谦不由担心起来,“此处不太平,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不太平?”她不解地问:“难道会遇上劫匪吗?”
“不是劫匪……”他压低声音,“是崎军,他们常在这片地界上烧杀掳掠,犯我萧国百姓。”
“崎军怎会在此出没?”她一怔,“这儿不还是咱们萧国的边界吗?”
“部分崎军不服管束,免不了时常来偷袭。”他叹道:“这附近的人倒也习惯了,自古如此。”
“我还是想下去瞧瞧……”安夏执意道:“过了今天,恐怕再也没机会踏入故土了,再怎么样我都要再瞧一眼。”
余子谦看她态度坚决,便没有再劝,只命婆子轻轻搀她下车。
冬天比她想象中来得要早,未至日暮,天却要全黑了,一场鹅毛大雪又将袭来,她仿佛可以预见雪花落在渭河上的情景。
婆子催促道:“姑娘,咱们快赶路吧,这雪要是再下一场,怕是更难走了。”
“嬷嬷,你看!”安夏忽然指着前方一团艳红,“那是什么?”
婆子顺着她的指引望去,疑惑地盯了良久,“好像是谁在生篝火。”
“走,咱们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