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壁内的机关竟然藏得住这么多匹马,里面的大小可想而知。原来这整片玉雪峰里确实布满和仙族的机关。
他们的马一律是灰白花相间,远远看去人和马仿佛都与这片山融为一体。他们又熟知地形,若有心隐藏,根本难以被察见。
柳沁飞快看他一眼,便上了马,骑在天无痕的身旁。
云仰低头看见鞍袋里露出一点干粮,想到两人至今尚未吃午饭,他的嘴微微一抿,手紧握着马缰。
天无痕与柳沁骑在前头,两名灰衣人尾随其后,云仰居中,后面是另外两名灰衣人。
一路无人说话,只是默默骑了一个多时辰,眼前依然是苍茫贫瘠的山,云仰不知他们要骑多久,又要带他上哪儿去。
所有人终于停了下来,骑在他前面的灰衣人回头对他道:“云公子,从这里开始我们要走内道了,马匹可留在原处即可,稍后会有人来取。”
他也只能任凭他们摆布。
那名灰衣人走到一处山壁旁,对着一玦石面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一颗山岩轻轻喀的一声,松开一条缝。
他们如方才一般推开那颗山岩,天无痕率先走了进去,所有人跟在他身后。
洞口处有火把挂着,进去的人各自取了一支,拿火折子点燃。
云仰进入那处入口时,看一下洞口机关。他没有看到什么机括,但是堵门的岩石倒是货真价实的巨岩,方才推开它的灰衣人看似轻松无比,毫不费力,验证了第二件事:和仙族确实不乏身手不凡的高手。
内道并不宽敞,只比稍早的一线天好一些,可也只容单人通过,每隔数丈有一支火把照明。山壁上看得出斧凿的痕迹,应是人为建造。
内道的路并不十分好走,大部分是往上而行,有几段相当陡峭,几乎是垂直而上,天无痕必须回手搀着徒儿跃上去。
云仰猜想,他们现下走的应该是从山腹内直接往上切穿的快捷方式。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内道突然到了尽头。
天无痕站在一片山壁前,两手抵住,微微往前一推,山壁往前滑开。
一丝天光透了进来。不知是否幻觉,云仰仿佛还闻到一丝花香。
天无痕踏了出去,对洞内的他一笑道:“老夫的蜗居已至,还望云公子不嫌弃。”
“他不会嫌弃的。”柳泌站在师父旁边小声道。
云仰只是看她一眼,跟在其它人后面走出洞外。
人间仙境!
他哑然无声,惊讶得无法动弹!
那不是幻觉,他闻到的真的是花香。
眼前如春满人间的清谷,遍地绿草如茵,花团锦簇,野香芬芳。
七彩缤纷的蝶儿在红色、黄色、白色的野花上翩翩飞舞着,不知名的雀鸟盘踞树上高啼。
左手边是数十棵青木聚集的小林,右手边是一间青瓦小院,门口的竹篙内围着一群小鸡崽,跟着一只母鸡的身后啄食着地上的饲料。
两匹灰马自由地在草地间走来走去吃草,见到跟他们一起出来的狼,也不惊慌,只是甩甩尾巴继续吃草。
这里哪是玉雪峰的十月寒冬?这分明是赤省的阳春三月。
那狼显得对此地熟门熟路,跑到草地上畅快地打了几个滚,然后跑进青瓦小院的后方,不知干什么去了。
整座幽谷约莫里许大小,被连天的高崖峭壁环绕,青瓦屋的后方有一道瀑布从高顶直泄而下,宛如白练。奇特的是,水瀑竟然冒着白烟。
云仰只在这山谷中站了片刻便全身暖了起来,必须除去厚重的外袍。
他茫然四望,无法相信此地竟然和方才的荒山穷壁是同一处地方。
“此处有地热泉经过,终年气候如春,玉雪峰上如这般的秘处,还有好几处,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天无痕拂动长须,对他震撼的表情微笑。
“云公子,请随在下入内盥洗休息。”那个一直招呼他的灰衣人走了过来,其他三人分头去照料马匹和行囊。
云仰定了定神,慢慢看所有人一眼,最后不发一语的跟着进去院落里。
他的身影一消失在大门内,柳泌走到师父身旁,郁郁地偎在他怀里。
“小丫头怎啦?”天无痕抚抚她的头发。
“师父,他讨厌我了……”柳沁泫然欲泣地抬起头。
“胡说,谁会讨厌咱们的小泌儿?”天无痕微笑。
柳沁急了起来。
“师父,你不知道的,他……他……”她咬了咬下唇,露出又甜蜜又伤心的神情。“他说,这一切事过之后,想要见我的父母亲长……”
“见长辈?那就是要提亲了。”天无痕眼睛一亮,笑咪咪地道。“亲长现下他是见过一边了。你若喜欢,你爹娘那儿师父去说,保管他们不敢反对。”
“他现在可能不想了……”柳泌又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
“胡说。”天无痕拍拍她的头,“走,师父去帮你问问。”
柳沁看了师父一眼,眼中流露又孺慕又害羞的小女儿情态。
天无痕揽着徒儿,慢慢地走向小院。
“你这一趟下山,有没有去见过你父母哥哥?”
“嗯。”她倚在师父身旁点点头。
“他们都还安泰吗?”
“我爹娘很好,我哥哥还是那个死样子。他身子里的毛病,我叫他随我一起上山找师父,他只是不肯,嫌路途遥远,我也不想理他了。总之他哪天自个儿受不了,就会来了。我娘说,他就是这种个性,谁都逼他不得。”
天无痕抚了抚长须。“寻医治病之事本也勉强不来,所幸他的病一时三刻也要不了命。”
那狼又从院后跑了过来,诨身湿琳琳的,犹冒着白烟,似乎在温泉水中玩过了一回。
柳沁瞪它一眼。“毛头子,你要是甩得我一身湿,当心今天晚上不让你进屋睡。”
“呜,呜……”毛头子摇尾乞份。明明是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狼,做出这般小狗模样实是又可笑又可爱。
“你别一回来就吓它。”天无痕轻弹她脑袋一下。
“它可坏了!不知在哪里识得几只孤狼,领头作乱,还差点让它们把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绐拖了去。”
毛头子似乎知道小主子在数落自己不是,脑袋耷拉着,耳朵垂垂,不敢作声。
“是吗?可有出事?”天无痕老眼微睁。
“没事,云仰把那些坏狼赶跑了。”她说得挺骄慠的。
天无痕笑了起来。“依你看,这小子人品是不差的?”
“师父,我多方试探过他了,他确实是个品行端方的君子,师父的事交托绐他,定当可以信任。”柳泌的神色转为严肃。
“我的好徒儿说的话,自是不会错的了。来吧!为师好好的与他谈谈。”天无痕点点头。
天无痕推开竹篙笆的门,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崽围过来讨食。他从篙笆的饲料袋子抓一把粟米随手一撒,母鸡同小鸡不亦乐乎地啄食起来。
师徒俩一前一后走入正厅内,云仰负手站在一扇窗户前往外望。两名灰衣人站在厅角,不发一语。
天无痕对两人点点头,两人无声地走了出去。
“喂!”柳沁走到他旁边。
云仰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往旁边挪一挪,和她拉开距离,依然负手望着窗外。
“我师父想和你说话。”柳沁故意又跨近一步。
云仰皱了皱眉头,再往旁挪一挪。柳沁恼了,再跟上去。
他气恼地轻推她一下。“走开些,我听到了。”
柳沁“啊”的一声,突然往后一跌。云仰吃了一惊,长臂探出将她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