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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全六十出头,满头银丝,但精神矍铄,腰杆笔直,身边带着那日见过的伙计,是他儿子李大。

  “那日没来得及向两位小姐请安,李大见过两位小姐。”青年容貌普通,但是浑身上下有股安定而沉稳的气质,感觉是能做事的人。

  “李大哥不必多礼。”褒姒坐在那,举手投足,进退循法,像一尊冰清玉洁的瓷雕玉人,对他来说只能远观。

  李大看了一眼后赶紧垂下眼睑,虽然半掩的眼中仍旧难掩悸动,但没有人看得出来他的情绪翻转。

  他是奴才,姑娘是主子,能有什么想法?何况他有妻子还有两个娃了,即便心神还是剧荡不已,但是他立即将自己不该有的念头掐死,谨守本分才是他该有的心态。

  屋里没有人知道李大的遐思,也不会有人注意。

  褒姒太美,美得不沾尘俗,只要是正常男人谁能对她没有想法,但是她低调,平常足不出户,除了府里的丫鬟、嬷嬷、老门房,能亲眼见到她庐山真面目的人还真不多。

  换个角度说,这也是褒正涛把两个女儿护得紧,任何需要女眷出席的筵席场所,一概以女儿年幼为由拒绝,这两年因为巴氏进了门,他终于有女眷可以携带应酬,再也不用把拒绝挂在嘴边,惹人遐想讪笑了。

  对这点褒正涛很坚持,他才不管别人用什么眼光看他,他有自知之明,自己那对女儿是轻易不能出门的。

  那样的容貌,还是安安静静在家等着嫁人就好。

  但是身为人父的他又矛盾,在同安县这样的小地方,自己能替两个容貌拔尖的女儿找什么好对象?尤其是大女儿,随着褒姒年纪越大,他的烦恼越是加深。

  李全却是激动的,这大姑娘几乎是以前大小姐的缩影,不过容貌态度一等一,更胜以前的大小姐一筹。

  李全是褒曼娘亲米氏的陪房,自小看着米氏长大,对于褒曼和褒姒这两位小小姐的花容月貌除了一开始的怀念感慨,还真没有旁的念头。

  大姑娘、二姑娘一向少来铺子走动,姑娘到了一定年纪不能随意出门他是明白的,上次匆匆一见没能说上什么话,挑了料子就走,他很能理解。

  铺子的营运自从大小姐仙逝后都由他管着,他认为这是主子对他的信任,他更要全力以赴把铺子的生意做起来,可叹他能力有限,不管多努力积极,加上整个青大街各种布行绣坊环伺,铺子的生意就是两个字——惨淡。

  这次唤他来,又是为了什么?不会是想结束营业了吧,因为自己的不力?

  他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请李伯过来是有几套衣裳想请你瞧瞧。”说完,丫头们鱼贯的将那几套衣服用西式衣架挂上,然后拿出来吊在屏风上面。

  这年头是没有西式衣架的,只有桁,大多的桁一次只能吊挂一件衣服,占地方又不方便,于是褒曼脑筋一转,把现代好用的衣架拿来借花献佛了。

  李全看了衣架几眼后才把眼珠子转到那三件衣服上,他看出这三件衣服是大姑娘从铺子里拿走那三匹布料制成的,剪裁新颖特殊,绣工更是精湛,夺目耀眼。

  用商人的直觉来说,这三件衣服太有卖相了,使上的针法繁复,他卖布多年,就他数得出来的针法就不少,好比花蕊用的是锁针、喜鹊的羽毛用单套针和刻鳞针、喜鹊脚用扎针,绣法上最特别的是那相迭花瓣,交叉的叶片,叶脉的纹理轮廓都留白线勾出。

  这一样可就难倒他了,他从未在任何布料上看过这种绣法。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他擦擦手,指着那些留白的独特地方。“敢问大姑娘,我从未见过这种绣法,可否请大姑娘指点?”

  “这叫水路,李伯是觉得不好看?”

  李全乱挥手。“不、不,好看极了。”宛如山水画的形式布局,整体悠闲高雅,形成独特的画绣风。

  这时候的褒姒还不知道因为妹妹想赚钱的念头,使她无心插柳的开启了后世留白技法的先河,成为大家。

  “如果把这三套衣服放在铺子里寄卖,卖得出去吗?”

  “我们铺子还没卖过成衣,不知大姑娘要价多少?”

  “嗯。”她瞧了眼褒曼,“李伯就照着时价卖吧,卖多少算多少。”

  “不,就从一百两白银起跳。”从李全父子一进门就负责专心听讲,偶尔走神的褒家二姑娘语出惊人。

  这样的绣工,这样的剪裁方式要是卖不出去,她把头砍下来给姊姊当椅子坐!

  李全赶紧扣住椅子的扶手,额上立时见汗。“二姑娘,这样真的能卖吗?”

  一百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何况这里是偏僻的同安小县,可不是其它大城,真有人能出这么高的价钱买一套衣服吗?

  “试试就知晓。”凡事总要试了才知道能不能成,要是连试都不试一下,那就枉费她和姊姊没日没夜的辛劳了。

  第三章 衣鸣惊人(2)

  褒曼还是每天按时起床吃饭睡觉,不然就府里四处溜达,去小叶什院和姊姊聊聊天、做点女红,回来后就抱着一本册子涂涂抹抹,就连阿汝也不让看,看似该干啥就干啥,一点都不耽误,但是几乎十二个时辰都和二姑娘在一起的阿汝可不这么认为。

  她老觉得二姑娘自从和大姑娘连手做出三套漂亮得不似凡物的衣裳之后,好像对某件事就开始上心了。

  褒姒看着妹妹仍旧笑容可掬的到她这里来,仿佛早把李全带回衣服的事给抛开了,妹妹年纪比她小却比她沉得住气。反观自己,表面不显,其实有些坐立不安,老想着那几件衣服有没有人看上眼?要是卖不出去可怎么办?想来想去,做起手下的绣活也就不如往日那么心无旁骛的利索了。

  也不知是第几回下错针了,她索性停下手来看妹妹在捣鼓些什么。

  这么安静,有些可疑。

  褒曼太过专注,压根没发现姊姊的视线。

  “这是什么?”褒曼正专心无比的弄着手上的东西,冷不防的一只细白的手伸过来抽走案桌上一迭画好的纸。

  “咦……”某人因为突然被打断没回过神来。

  看清楚纸上东西,褒姒突然脸色爆红,手指发抖,声色俱厉,“你居然在画这种羞人的东西,褒丫丫你皮在痒了!”

  从小到大,姊姊只要发怒都会这么喊她。

  褒曼瞄了脸红得快熟透的褒姒一眼,镇定的把纸拿回来,看来看去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羞人?姊姊,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妹妹一脸不解,褒姒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才把话说全了。“这这这这这这是主腰,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怎么能画这种东西?”

  她都想钻个地洞去遮羞了,妹妹居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画出这种东西来。

  褒曼终于知道自家姊姊在纠结什么了,她莹白的小脸上一片不以为然。“如果妹妹说这主腰能赚银子,姊姊信不信?”

  单是这样,姊姊就一副想挖坑把自己埋了的表情,她都还没把蕾丝胸罩拿出来呢!也难怪,古代的主腰是女子最贴身的衣物,在现代统称内衣。这年头,女子的脚都不能让人看,要是不小心看了,抱歉,就算对方是暴牙、驼子、瞎子都得嫁……呃,她嘴快了些,瞎子是看不见的,不算。

  褒姒觉得自己最近快被妹妹开口闭口银子给砸昏头了,明明一个蹦子都还没看到,还贴了不少体己进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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