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蓝晓甄看着他的胸口,感觉到他进入梦乡后胸口规律的起伏,自己却还一直无法入睡。
夫妻之间不该有秘密的,她能老实的告诉沐雁阳她的身分吗?他若知道了会相信她吗?就算相信了,会不会赶她离开?
有太多的不确定让蓝晓甄犹豫,她更担心继续扮演张丽媛的话,会不会有一天,她会演到忘了自己是谁……
徐晏之把档案夹放在沐雁阳桌上,沐雁阳不解的挑起眉,但当他一翻开资料,霎时黯了神色,想起了当时的心痛。
他阖上资料夹,这份资料不用详读,因为他已然经历过一次了,“她的生平呢?”
“那些资讯还需要几天时间,因为总经理曾问到丧礼,所以我先回报这件事,蓝小姐的骨灰已经入塔了。”
“这么快就办完丧礼了?”
“据说并没有好好办个象样的丧礼,只是火化之后,让礼仪公司的人将之送入灵骨塔就了事了。”
徐晏之看得出来总经理虽然脸上没有显现出任何情绪,但并不代表他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令他意外的是总经理接下来的举动——
沐雁阳由桌上拿起一张他早就准备好的卡片,交给徐晏之,“帮我订束花送给张丽媛,附上这张卡片。还有,今晚我要包下Bossa,让他们在沙滩上铺上餐垫,准备两人份的南洋风晚餐。”
“邀请夫人?”徐晏之挑眉。
沐雁阳抬起头盯着徐晏之,戏谑地说:“我虽然不爱那个女人,但不代表我就会出轨吧。”
“既然不爱她又何必这么费心思,总经理明知道就算是这样的晚餐,她也不会看在眼里。”
“我知道她不会看在眼里,但我讨好她是有原因的,等到有一天我够相信你了,就会告诉你。”
一听,徐晏之故作心痛地捣着胸口,夸张地说:“总经理这么说真让我痛心,我是这么忠心耿耿——”
沐雁阳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他,“好了,快滚!我知道这么临时,还要包下整间餐厅不是简单任务,就看你的能力了。”
“总经理放心,只要您付得起钱,我就有办法让Bossa今晚只接待您一位客人。”
“那就快去办。”
徐晏之正要离开,又想起了桌上的那份资料,“这位蓝小姐和总经理是旧识吗?虽然丧礼结束了,但要去塔里致意应该不成问题……”
沐雁阳神色一敛,轻抚着那份资料,“这事我自己会斟酌,她的生平资料你快些给我就是。”徐晏之这句话的确提醒了他。
“是!我知道了。”
看着徐晏之离开,沐雁阳也站起身,既然他今天“应该”出现在那里,那么他就必须走这一趟……
而另一头,才刚过中午,一束花送到了蓝晓甄的手中,而送花的人是沐雁阳。
蓝晓甄拿起花束里的卡片,粉蓝色的卡片上,书写着沐雁阳刚健的字迹,字虽强而有力,但语气却十分温柔,一开头就以“亲爱的老婆”来称呼她,先是希望她午后愉快,随后就对她提出了邀约,想约她今夜共进烛光晚餐。
蓝晓甄捧着花束,却有些想哭,应该收下这束花的人是张丽媛,而不是她这个孤苦无依的可怜虫,现在在这世上,有谁还记得“蓝晓甄”这号人物?
她茫然的想着从认识沐雁阳的那天起,就渴望能与他有更进一步的接触,老天既然给了她机会,她很想为自己圆一个梦,但是认真说起来,她这一生没过过几年幸福的日子,如今这偷来的幸福,她能拥抱得长久吗?
她突然强烈想看看自己的骨灰究竟被安置在哪里,于是,她拿起手机拨了表舅家的电话,示意自己是蓝晓甄的朋友,想知道她长眠的地方。
不到一个小时,蓝晓甄就来到一处庄严肃穆的灵骨塔,顺着登记的编号找到自己的塔位,是一个僻静还会西晒的地方,她把沐雁阳送的那束花放在了塔位前,看着自己的照片,她这一生很少笑得开怀,想不到居然还能找到一张她笑着的照片来放置在塔位上。
虽然是夏末,但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还是让人觉得燠热,更何况这一区还是属于较为低价的塔位。
蓝晓甄自嘲着自己的遭遇,没想到以连家的财势,连家的少奶奶竟只得到了这样的安眠处。
“你从高中时就一直暗恋着学长,如今这束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送给你的,我把它放在这里,算是凭着我们二十五年的缘分来为你做一些事,未来,或许只剩我会记得你了。”
一名打扫的欧巴桑看见有人在蓝晓甄的塔位前驻足,很意外竟会有人来,这位往生者太特别,她很难不去注意。
“小姐,你和连太太认识啊?”
蓝晓甄看了看那位欧巴桑,想着大概是在这里工作,整天面对的都是不会开口的对象,才会这样随意找人攀谈吧。
她没有显露出不耐,温婉地笑了,“是的,我与这位蓝小姐是朋友,她不喜欢人家称呼她连太太。”
“这样啊……所以她跟婆家之间果然有点问题!”
“为什么阿姨你会这样认为?”
欧巴桑拿着手上的抹布,在蓝晓甄塔位的玻璃门上轻轻擦拭着,“小姐,这里用楼层来分等级,上面的楼层大概就像是信义区的豪宅,又大又舒适,每个塔位还有专属的纪念柜,可以让家人放陪葬的东西,下层大概就像贫民窟,塔位就刚好只够安放骨灰坛,你说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安放在这个楼层已经很奇怪了,还是这么不讨喜的位置,若不是跟婆家有问题,又没有娘家可依靠,哪里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她的确是个可怜的女人,从小就没了爸妈,嫁的老公又不爱她。”蓝晓甄忍不住叹了口气,曾经她也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她忍不住为自己伤感。
看见有人为这位往生者伤心,那个打扫欧巴桑说得更起劲了,“你都不知道,这位蓝小姐不但住在这样便宜的塔位里,而且婆家也没给她办什么象样的丧礼,听说她结婚第二天就跳河轻生,婆家觉得晦气,赶在头七前就入塔了,火化进塔什么的都是派礼仪公司处理,没有人到场看过。”
“这么凄凉?”蓝晓甄想着连屿熙的无情,心头忿恨又起,“别说之前,未来大概也不会有人来祭拜了。”
欧巴桑一听,更觉得蓝晓甄可怜了,“如果你看不过去,可以到服务处办理手续,往后塔里便会固定时间为蓝小姐上香,也会在像清明、忌日这种固定该祭拜的日子代替家属买供品祭拜,也算不让她孤苦无依待在这里。”
蓝晓甄摇摇头,在这里的只是她的躯壳,灵魂又不在,倒也不需要祭拜,“不用了,就让她安静的待着吧!”
欧巴桑见蓝晓甄这么决定,自然也不再多说,只承诺会多多照顾这里,帮她做好清理的工作,蓝晓甄道了谢后,欧巴桑便又回去工作了。
蓝晓甄也没留太久,她只是又看着自己的照片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等蓝晓甄离开后,沐雁阳才由隐身的大柱子后头走了出来,他的手上也捧着一束花,是比送给张丽媛那束更为典雅清丽的百合花。
他当然看见了妻子,也听见了妻子与打扫欧巴桑的对话,由她的语意里,很明显她是还记得蓝晓甄的,这令沐雁阳危险地细眯起眼,莫非张丽媛说她失忆是假的?而且以他过去的认知,张丽媛应该是十分讨厌蓝晓甄的,怎么会特地跑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