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门扉是半掩着的,并未关上。她微顿住,仅轻轻一推,门板“咿呀”地往里面开启,屋内十分安静,这小小的声响,因为回音而被放大到有些刺耳的感觉。
始终觉得有些怪异,所以她并没有贸然地进去,只是在门口处观察着房子里的动静。
橘红色的晚霞从她身后照进大门,在地板上画也一个圆弧形的光区,她的影子映在上面,因为长廊的窗帘是拉上的,所以只有她站的地方有光。
昏暗之中,好像有人影缓慢地走了出来,她马上认出那是蓝礼央,瞬间安心了一些,只是……
“礼?”端木丽看着他,他从暗处极慢地朝她走近。
只见他头发微乱,刘海垂在额前,上半身仅着白衬衫,却没有塞进裤腰里,依赖也是拉松的,手里拿着一瓶开过的酒。
不若之前每次进到主屋的整齐仪容,总让人感觉优雅且拘谨的他,如今看来既放荡又颓废。
他停在她面前,仔细地凝视着她。之后,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向她的面颊。
端木丽没有动作,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您……”只说了一个字,他便低下头,用手掩住口鼻。
他脚步不稳,身体摇摇晃晃的,端木丽连忙扶住他。
“小心!”一接近,就闻到淡淡的酒味,礼不是不喝酒吗?赶紧将他搀到客厅,她让他坐在沙发上,那瓶酒好像是上次外国友人来时喝剩的。
拍他的背,她轻唤着他:“礼?”到底是怎么了?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他上半身前倾,深深低垂着脸,手肘撑靠在膝盖上,声音低哑道:“……您不是……不回来?”
“嗯。”端木丽轻应。但是,她一直想着他,所以就回来了。
“你喝酒了?我去倒杯水给你。”语毕,她站直身就要离开。
“等……等等。”
不料,他却从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失去平衡地坐倒在他腿上。
“礼?”她吓了一跳。
“我有话……要说……不,应该是,你有话……也要跟我说……”他皱眉低声说道,随即似乎因为感觉头疼痛苦,脖子往后仰,闭着眼睛用手按住额侧。
“我去倒水给你。”见状,她又道。再一次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找到杯子,她拿起水瓶。在倒水的时候,因为手有些抖而洒了一些出来。刚刚他说的话,让她尚未沉静下来的心剧烈动摇起来。
礼为何会那样说?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她有泄露出什么吗?大概是因为水的关系,她的手指才变得有些冰冷。轻轻吸着气,端木丽端着玻璃水杯走回客厅。
蓝礼央坐在那里,因为酒意而微微低首,闭着眼睛,就仿佛已睡着一般。
她上前,将水杯放在茶几上。
“礼。”她唤,但他没有回应。“……礼。”凝视着他,她的声音更低了。
心跳得好快!他就在她这么近的地方,触手可及。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她带着些许怯意,轻轻抚着他垂在胸前的领带。
听说,送对方领带,是想要束缚住对方的意思;虽然她是送礼之后才在杂志上看到这种说法的,不过,好惊讶,有种自己深藏起来的想法完全裸露的感觉。
如果她说要把他绑起来,他一定会答应吧?因为她是“小姐”,是他会为她做任何事的、端木家的“小姐”。
莫名地笑了一下,心里却相当感伤。她抬起眼,却发现他已再度张开双眸,并且正注视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空气凝结住了。
只要随便说些什么,将自己刚刚的举动搪塞过去就好,反正礼看起来不大清醒,但是,端木丽却没有办法开口。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想到他喜欢的人,想到有人喜欢他,想到不能再和他太靠近,是不是不要回来比较好?她的感情比以前更加强烈,心那么乱,她真的不晓得要怎么办。
她的确有话想跟他说,但是,她不能说。
所以,八年前,她走了。
她究竟必须隐藏自己的真心到哪一天?思及此的一瞬间,她涌起一种全然舍弃的沮丧心情。明知他正看着自己,原本抚着领带的手,带点忌讳似的,极缓慢地往上移动。
细白的手接近他,充满犹豫和不安,最后,却在他的脸旁停住,微微地颤抖着。
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她的手往下滑去,将他的领带缠绕在指间。
她微倾身,波浪般的长发顿时从肩处落下,她绝美的面容凝视着他,几缯发尾碰触到他的面颊。
然后,她提起他的领带,低下脸,轻轻地在上面印下一吻。
“……你,这……”
听到蓝礼央的声音,端木丽心悸地放开手,退离一步,但他似乎难以保持意识清楚,只能扶住头,甚至忘记使用惯用的敬语,断续地首道:“等……我有话……跟你说……别、走。”像是用圭皿最后仅存的一点清明神智,他再度无力地闭上双眼。
端木丽紧张到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了。上楼拿毛毯给他盖住,之后,她毫不迟疑地离开大房子。
回到好友家,本来以为她已经回去的好友被搞胡涂了。她又借住了一夜,祈祷蓝礼央不会半夜找来。并且打电话给二哥及其第一秘书。
隔天一大早,她和第一秘书约在车站,然后坐出租车到机场。
直飞欧洲。
“……执行长虽然老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原来他那么宠妹妹啊,你有没有发现不管你有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因为早起而频频打呵欠的美艳女子一脸惊奇的表情。
她知道,不论是要回国工作,又或者是突然要去欧洲展览视察,不管她说什么,二哥都会答应,即使他不曾笑着和她玩,即使他明明是个讨厌公私不分的人。
就是她和二哥是不同母亲,他还是把她当妹妹;她也一样,他是她的二哥。
“我知道,很抱歉,让你这么匆忙。”端木丽轻声道。因为身边要有个助手,她不能带蓝礼央,只好借用第一秘书。
“虽然我很开心能去欧洲,不过下次能不能先让我安排一下血拼行程,还有我要找好吃的蛋糕店……”美艳女子聊着想要去吃美味点心再回家叫自己弟弟做给她吃,她弟弟厨艺很不赖的事情。
然而,端木丽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美艳女子提到关键词,才让她一下子回神过来。
“蓝特助,你跟他发生什么事了吗?”美艳女子支着面颊问。“不是找蓝特助而是找我,肯定有什么原因吧?”
端木丽回过头,看着她。
“……没有。”她只是太冲动了,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她要好好想一下,要好好想……
“副总,你真奇怪呢,明明心里就有事,却硬是不说出来。我不是只指今天这个状况而已喔。”美艳女子道。
她低下头。
“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更令人害怕的了。”她细声说。
“啊?”美艳女子眨眼。
“我在某个地方看过这句话。我觉得……相当贴切。”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
她总是在意着礼,在意到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地步。
“其实,你喜欢蓝特助吧?”美艳女子叹口气后问道。
闻言,端木丽的身体一震!但她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机内开始变暗,班机上的乘客,包括美艳女子都睡着之后,她才极低声地自语道:“我……不可以说出来。”明明已经这么决定了,但却做了等同于说出来的举动。虽然只是一时冲动,但现在却是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