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啦!果然还是学姐比较厉害!”
回到教室,想要认识端木丽的男同学跑来亏他。他并不在意。
他绝不是要和她竞争才上台,他对名次也真的没什么执着。即使如此,那个失误却是他完全没有预想到的。
放学回家时,由于他是值日生,必须检查打扫,所以留晚了一点。将窗户关好后,他离开教室,常常的走廊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转弯来到楼梯间,正要下去时,却看见有个人站在不远的窗口处。
宛如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伫立在下半层楼梯间的端木丽,美丽的眼眸始终盯着楼梯和走廊的连接处。
也因此,被她视线捕捉住的蓝礼央不禁停住脚步。
“……我在等你,礼。”她的第一句话就解开他的疑问。
“今天比赛的时候,你怎么会弹错?”背著书包的端木丽手里还拿着钢琴比赛第三名的小奖杯。
在大房子时那样拒绝和他交谈,现在却又在这里等着他问问题,她就这么看重和他比赛的结果?即使讨厌他,也要来问清楚?但,她却又那般熟悉地唤着他的名字。蓝礼央无法理解,也未立刻回答。
端木丽仅是瞅着他,又道:“老师说,这首曲子你弹得很熟了,老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错,也许是你太紧张了。”
他看着她,片刻,启唇道:“……不是。”他只是在弹奏时分神了下。
闻言,她低语一句:“是吗……”然后又昂起脸来。
“那……”
她好像想说什么,蓝礼央却同时对她开口:“我并不想和谁竞争或做比较。”尤其是她。
“……咦?”她抬头看着她。
和她相隔着一层楼梯,他伫立在高处,垂眸俯视着她,道:“我从来没有把谁当成竞争对手,也不曾有过任何想要和谁比较的意思。我不想和您比赛。”所以,不要用这种特别针对他的方式,让他理解她有多么敌视他。他……并没有把她当敌人。
端木丽站在楼梯下面,直看着他。
“……你说什么?”她先是露出有些奇异的眼神,而后,想到了什么般,道:“难道礼是故意弹错?钢琴比赛,你是故意输给我?”
蓝礼央微怔。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她起这种联想。
“不是。”他真的是因没办法专心才弹错,虽然当时脑中的确闪过她的脸容,但分神是事实,却跟分神的内容无关。
“你刚不是说不想和我比吗?”她一手拿着奖杯,一手在身侧握着拳头,脸上的神情复杂。“你是因为我也参加比赛所以才弹错的?”她问。
蓝礼央一时无语。得知她是针对他才去参加比赛后,他的确被困扰住了,但是那个失误完全是自己的责任。
“不是那样的。”他认真道。
但是,她似乎没办法相信他的话。端木丽注视着他,直到她那被扰乱的情绪变得深沉而清冷。
“是不是因为我是小姐,所以你才这么做?”她低声问。
不是。蓝礼央刚想要否认,就见提问的端木丽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楼的脚步声迅速远去,蓝礼央伫立原地,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话,不晓得从哪里开始、又为什么会造成她这样的误解。
回到大房子,他在置放垃圾的地方看见那个钢琴比赛第三名的奖杯,就那样被丢弃了。
那是国中生的蓝礼央最后一次和国中生的端木丽说话。
之后,两人各怀交错的心情和想法升上高中。
第3章(1)
“蓝礼央,你真的不考虑看看?你家里只有爷爷是吗?老师可以去跟你爷爷谈谈。”
站在办公室内,面对导师的好意,背著书包的蓝礼央仅道:“谢谢老师,不过我真的没有打算跳级,所以不用做跳级测验。”
“可是你从国中到现在成绩一直都很好啊,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不然那……出国呢?我们学校有很多学生高中一毕业就出国了,他们是家里很有钱早就决定了,但是你不一样,凭你的成绩,你可以拿到奖学金,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导师说道。
“我并不想出国。”蓝礼央回答道。进入变声期的声音有点沙哑。
导师听了,一脸可惜,最后还是对他说他才高一,还有时间考虑,然后塞给他几份奖学金及留学申请参考,这才放他走。
蓝礼央敬礼之后离开办公室。放学时间,同学纷纷离开学校,不少轿车在外面等着接人,他一如往常地走到校门斜对面的公车站牌处。
和拥挤的下班人潮一起摇晃了四十分钟,在大房子附近的站下车,也如同过去的每一天那样,由侧门进入。
夏天刚过,初秋的傍晚气温逐渐转凉,天空也比较早暗下来;偌大的主屋,远远看去只有两、三个地方的灯是亮着的,和小时候一到夜晚就灯火通明的景象不同,感觉冷冷清清的。
大门刚好开启,银灰色轿车缓慢驶入,那是端木丽大哥的车子。
自从司机退休之后,都是端木丽的大哥接送她上下学,端木丽的大哥若是没空,就似乎是坐她国中以来的好友的便车。
蓝礼央收回视线,打开副屋的门,只有他一个人。祖父大都在六点半回到副屋,七点半煮好晚餐端上桌和他一起共享,向来非常地准时,没有一天例外过;而他总是利用这空档写作业或读书。
和国中是不同,高中比较晚放学,所以他只有在周末假日时能帮忙处理大房子那边的事情。
整理正门庭院的园丁和另外一位打扫的叔叔四年前就已经离开,似乎是被辞退的。
其它像是洗碗、清洁的佣人,也陆续因为相同原因走了好几个;由于在这里相当被善待的缘故,离去时他们并没有太多埋怨,倒是很担心端木家的状况。
这几年大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似乎只剩下身为管家的祖父、一名厨师,还有一个钟点女佣。
也因此,祖父的工作越来越繁重。
虽然祖父并没有对他说明状况,但蓝礼央的确从祖父劳累的脸庞看出了一些迹象。
壁钟的时针指着晚上六点半,祖父从主屋回来了。蓝礼央在房内听见开门的声响,便起身走到客厅,平常总是很快进厨房的祖父,今天却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礼央……咳咳……”
困难地唤着他的名字,蓝礼央看见祖父抚着胸口,嘴唇颤抖,露出十分难受的表情,在喃喃说着胸口疼痛之类不成句的单词之后,身体颓然倒下。
“爷爷!”蓝礼央迅速上前扶住他,并且当机立断拿起电话,打算叫救护车。
不料却被祖父抓住手,阻止道:“千万别……让少爷……小……姐知道……”
由于祖父的表情相当坚持,也始终不肯放手让他打电话,蓝礼央只好将他的手臂架上自己肩膀,走出大房子后招出租车。
在医院检查之后,蓝礼央发现从两年前祖父的心脏就出现了些问题,这次引发肺积水,心跳数甚至高达一分钟近一百七十下。由于状况严重,必须留院观察。
不可能不让少爷小姐知道的,至少不可能不让少爷知道。待祖父状况稳定下来,蓝礼央打电话给端木丽的大哥,将情况概略告知;但因顾及到祖父的意愿,他只说祖父身体不舒服要休息几天,并没有仔细说明病况。
已经超过六十五岁的祖父原本早该退休养老,但上一任主人,也就是端木丽的父母,丢下三个孩子,一个移居国外,一个离家出走,看着少爷小姐出生成长的祖父,当然不可能就那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