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的当头,他瞥见有一抹贴近地面平行飞去的鬼魂,接着,不只是地面,天上、半空中,数量可观的鬼魂全数趁黑出没。
空气中登时弥漫着一股沉重气压,窝在晏摇光怀中的火狐像是被这情景吓着,跳出她的怀抱。
“朱妲!”她才喊着,便见白萝已经很认命地去帮她抓朱妲丫。
然而,当黑暗渐拢,晌午的天色竟然转为黑夜,蓦地,玄夜爻体内蛰伏的魔性竟也开始蠢蠢欲动。
吾王,回归无间……那无波无浪的低嗓,听下出是男是女,却在他耳边不断地重复唱吟苦。
“走开!”玄夜爻紧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暴喝。
晏摇光被他的喝声吓着,抬眼望向他,就见他脸色异常青白,唇红似血,獠牙也冒出。
“别碰我!”玄夜爻立刻松开她,往后退一步。
他并不想饮血,可是现下他的神志涣散,就怕意志力无法撑住,届时到底会做出什么事,他一点底也没有。
晏摇光担忧地看着他,想要寻找白萝帮忙,却不见踪影,在急乱的人潮中,反倒瞥见一抹眼熟的身影。
“殿下?”她低呼,想要再看个详实,黑夜却无预警地降临,隔绝她的视线。
当日光全数被黑夜吞没的瞬间,不着灯火的大地,伸手不见五指,倏地,她被人自后扯住——回头,便对上一双鲜红的瞳眸,那是双失焦恍惚的眼,晏摇光还来不及反应,剧烈的痛楚就自喉间爆开。
她难以置信玄夜爻竟咬住她的喉间,锐利的牙像是刺入她的心底,吸取她体内的血液,使她浑身透着冰凉,只能感觉到血液迅速被抽离,就连神志也跟着一并剥落——
“王爷,清醒!”
嗓音忽至,她猛地张开眼,只见白萝往玄夜爻的额间一拍,他顿了下,自她喉间拔出獠牙,唇角还淌着吸取的鲜血,黑眸迷乱而错愕。
“王爷,我没事……”她虚弱地低声安抚,却得靠白萝撑住她摇晃的身影。
“本王做了什么?”粗喘着气息,玄夜爻恼声低咆,“本王到底做了什么?!”
瞬间,他犹如一道迅电,消失不见。
“王爷!”她急着要追,可是身体虚弱无力,最后竟厥倒在白萝怀里。
***
回到王爷府时,灿艳光芒正从黑暗中缓慢回到世间,白萝将晏摇光抱至主房大床上,随即拎着朱妲离开。待他一定,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影子立即自主房昏暗的角落走出,缓步来到床畔,垂眼瞅着脸色苍白的人儿。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丧失了理智?!天下人,谁都可以死,唯独不该伤着她,可是……他却伤害了她。
这回有白萝挡着,但下回呢?如果他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之下,吸干了她的血……思及此,玄夜爻的长指颤抖着在那微凉的面颊轻抚,却蓦地被攫住。“摇光?”他微愕。
“王爷,别走。”她张开眼,眸底满是泪水。
白萝说,王爷肯定回王爷府了,只要她假装昏迷,必走会引得王爷不舍前来探视,现在一切如白萝所说,而她也抓住了他,是绝对不放了。
“……摇光,本王真怕有一天,你会死在本王的手中。”他想抽手,却又舍不得,满脸挣扎。
“王爷,我也很怕,就怕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会生不如死。”她拉着他的手贴在面颊。
“别离开我,我现在只有王爷了,王爷不要我了吗?”
她爱怜的带泪小脸教他心疼。“怎可能?”玄夜爻笑得自嘲。“本王才以为,说不准你怕得都逃了。”
“是啊,我怕得赶紧逃回来,就怕你真的不见。”
他感动的紧握她的手,好半晌才问:“……你不怕再有下次?”
“白萝说,你会有异状,是因为遇见天狗食日造成的百鬼夜行,百鬼夜行导致阴气过重,牵动王爷体内的魔性。”她吻了吻他宽大的掌心。“可是王爷,天狗食日千年才有一次,没有天狗食日就没有百鬼夜行,我们下可能活过一个千年,不会再遇上第二次,怕什么呢?”
“是吗……”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他爱得不顾一切,根本不细想后果,如今真遇上事了,像是给他当头棒喝,教他不得不畏惧。
“当然。”晏摇光笑得笃定,缓缓趴伏在他腿上,抓过他的手,在自己的掌心画着。“王爷不需要担心,我可不是什么弱质姑娘……你瞧,我在画什么?”
玄夜爻瞧她拉着他的手,在她的右掌心画上一横一竖,再到左手画了个方形。
“这是剑和盾?”他突地笑了。“让你右手执剑,左手扬盾,人来挡人,鬼来杀鬼?”
“对呀,让我来保护王爷。”
他低低地笑着,乌瞳一阵湿热,有些发痛。“本王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想保护本王。”而说想保护他的,是他最爱的女人。
“说好了,这个位置只给我,不准再有第二个。”她故意努了努嘴。
玄夜爻笑眯乌瞳,可仍是惧怕自己可能伤了她,于是加了但书,“摇光,如果有一天本王忘了你——“我会唤醒你,夜爻。”她打断他的话,捧住他的脸,第一次唤他的名,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唇,像是要安抚他的不安。
玄夜爻动容地回吻,他的吻不像她只是温柔安抚,而是要得浓烈狂切,像是要进入她的魂魄般。
“王爷……”他的吻太狂野,吻得她浑身发烫,意乱情迷。
他一直待她相当君子,尽管她已经入住王爷府多日,也从没有要求与她同房,或夜宿她的闺房。可是,他现在像是着了火,火也烧上她的身,烫得她晕头转向。
“摇光,你真是令本王开心。”他吮着她的秀润颈项,哑声说。
耳边是他裹着春风的笑声,和衣料摩挲着丝被的窸窣声,融合成极其暧昧的声响,而现在少天还是壳着的。
玄夜爻其实一直在等,等她和他一般牵挂难忘对方,等她把国家大事都抛诸脑后,心里只装一个他,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真的吗?”她傻傻笑开,突地发现衣襟大开,露出底下嫩黄抹胸,而他正咬着细绳,抹胸逐渐下滑。
……
半月之后,一个久、雪纷飞的日子里,西引皇宫御门大开,接纳友邦邻国的使节同庆。
从南御门直通宣天殿的青石板广场上,铺上金红毛毡,扎彩楼,缀岁兰,香气馥郁,一路迎宾入殿,其左右侧殿亦全开,黑檀矮几上摆满醇酒珍馑,舞伶曲倌穿梭其间,渡廊上不见尽头的两列乐官,正奏着吉庆之乐。
祥和庆乐飘扬于整座皇城,酒食香气远驰数里,让前来庆贺的各国使节开足了眼界,也见识到西引王朝的牢庶。
身为功臣的玄夜爻一身银灰织琉黑宽袍大交领锦罗礼服,腰束玄黑革带,衬出他挺拔身形,长发垂放肩下,以银锁片束起,眸色俊魅流转,牢神潇洒。
身旁的晏摇光则穿着与他同色的敞领展袖曳地礼服,玉带束起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配了件银白狐裘斗篷,秀发不再扎辫,而是与他同样垂放束于肩下,几缯发丝垂在耳际,衬得粉面秀雅凝光。
烛火灿灿中,她坐在宣天殿丹墀右边第一席,就偎在玄夜爻身旁,两人交缠的视线,在在说明他们的情感正值如胶似漆阶段,不须多语。
殿外的内务总管接待着各国使节入内,当唤出“百定太子,青临到”时,晏摇光心头跳颤了下,目光看向殿外,看见走入殿内的青临,心微微发痛,目光灼灼地锁住那一如往昔的月牙白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