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说,会不会太夸大了?”织云又笑了。
“是真的!”小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有件事小雀觉得很奇怪,想了几天也想不通,不知道织云姐您发现了没有?”
“什么事?”
“您没发现吗?自从您回来后,您的病就从来没犯过,而且气色比过去好上很多,您不觉得很奇怪吗?”小雀说。织云愣住。
小雀不提,她都忘了……
她原来是有病的人,可这病自从她回来后就再也没犯过,而且她的气色确实比从前还要好上许多。
“织云姐,您说这是什么原因呢?”小雀皱着眉,苦思不解。“难道是因为您已经死过一回,所以阎罗王不收人了?”
织云被小雀的说法逗笑了。“哪有这种事。”
小雀看了小姐一眼,呐呐地问:“织云姐,说真的,您现在……现在还会再想起那个人吗?”
织云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
小雀见她的模样,连忙摇手。“如果您不想说,那么就不要说,当做小雀没问好了!”她怪自己多嘴,惹起小姐伤心。
“没关系,”织云笑了笑,但脸色却显得苍白。“如果不能提他,那就代表我还在乎,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在乎了。”
“织云姐……”小雀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这种事是否下定决心,就能真的不在乎,是吗?”小雀咬住下唇,她问不出口。
“我只能告诉你,很难,”织云淡淡地说:“但是我会用尽全力。”
小雀屏息。“织云姐,我能了解你的心情。”小雀感同身受地说。
她虽然不聪明,可她也是女人,既然是女人,就多少能感受到小姐的心情。
织云凝望她片刻。“小雀,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她这么问小雀。
小雀的脸孔忽然涨红。“小姐!您、您怎么突然这么问小雀呢!”
“如果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你怎么会懂呢?”
小雀倒吸口气。“小姐,您喝茶吧,茶都快凉了!”她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地自己猛喝了两大口。
织云笑了笑,不再逼问她。
执起茶杯,她就此,将茶代酒,在心中发起第无数次盟誓……
期许自己忘却过去,再也不为男人伤痛,再也不会。
这日清早,小雀进房时发现小姐还在熟睡。这几日小姐都好似十分贪睡,每晚不到戌时就上床歇息,有时甚至连晚膳也未用,和衣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小姐嘴里虽说会保重身体,可毕竟还是太累了!小雀摇着头想,如果是她,这样每日为城民东奔西走,恐怕也会累倒。
见小姐睡得沉,小雀其实不想唤醒她,可如果现在不唤醒小姐,误了炖药的时间,今日安排好的行程就会延误了!
她只好到床边轻唤:“织云姐?织云姐?”
小雀连唤数声,才将织云唤醒。
睁开迷蒙的眼,自昨夜戌时起至今晨,织云已经睡了将近六个时辰,可她的脸色却还是略显疲倦。
“小姐,您是不是太累了?”小雀问:“如果真是太累,那么就休息一日,咱们明日再去探望城里的病家好吗?”
“不,数日前我与小豆子说好的,今日要去探望婆婆,不能食言。”织云说,一边掀起被子,挣扎着坐起。小豆子是城里贫户刘婆婆的孙子,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生活十分清贫,加上刘婆婆得了瘫病,必须长年卧床,孩子更是辛苦,很需要外人给予帮助与关心。
“可是,织云姐,我瞧您的气色不太好……”
“我没关系。”她勉强下床,却一下床就头晕目眩,必须扶住床柱才能勉强站稳——
“织云姐!您还好吧?”小雀连忙上前扶住小姐。
“我没事。”织云安慰小雀,却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尖。
“您真的没事吗,织云姐?”小雀一点都不放心。
织云想再安慰小雀几句,却忽然感到一阵反胃……她反身抓住床柱,弯腰干呕不已,表情十分痛苦。
“织云姐!”小雀惊叫一声,立即叫唤外面的丫头:“外头,快来人啊!”
丫头听见叫唤,匆忙奔进来。“小雀姐?”
“快!快找向总管过来!”小雀急忙吩咐丫头。
“是。”丫头应声后急忙跑出去唤人。
第7章(2)
小雀扶着小姐在床边坐下。“小姐,您到底怎么了?您可别吓小雀啊!”不知现下是什么状况,小雀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织云神色有些茫然……她怔怔地凝向窗外,心里已有预感,充满了不安。这时节,早已过了锦缨花期,当然再也闻不到那娇艳花朵的香气。闭上眼,织云用力深吸口气,努力地想压下那仍然不断涌上喉头的反胃与恶心感……
她曾经听宫城里的嬷嬷说过,家里的媳妇初怀胎时,整日晕沉嗜睡、晨起反胃干呕不已,嬷嬷提过的这些征兆,现在全都丝毫不差地应验在她身上了!
不,不会的,绝对不会!
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了他的孩子!不会的!
织云紧闭着眼,在心中真诚地向上苍祈求,祈求上苍不要这么残忍,不要在此时用孩子来提醒她,那错误的过去!
她祈求自己的预感不要成真,祈求她的不安只是空想……
祈求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吓自己而已!
向禹虽是谋略奇才,却也精通医术,把脉断病,十分了得。他来把过脉后,立即确认了结果。织云确实已怀有身孕。小姐未婚有孕的消息,当然必须回禀城主,慕义知道这件事,立即来到女儿房中,表情失却以往那派从容悠闲,显得严肃沉重。
“云儿,你听为父劝告,绝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慕义勉强压下性子,温声哄劝女儿。
“爹爹?”织云抬起眼眸,脸色微白。
“趁斩离还不知道这件事,你需尽速将孩子打掉,以保全你自己的名节、还有织云城的声誉!”慕义道。
听见父亲说出这样的话,织云的脸色更加惨白。
在这世上谁都料不到自己的命运,包括她,也经常被命运嘲弄,爱上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他离家,为他而死,现在又为他怀了身孕。
将来,她的孩子也许还要为她曾经犯下的错,承受这苦果,然而她难道就可以因此,扼杀这个孩子活在世上的权利吗?
不,她不能。
她做不到。凝望父亲半晌,她的眸光渐渐笃定。“如果要说到名节,早在女儿独自一人离开织云城,前往索罗时,就已经没有所谓的‘名节’了。”她沉静地回答。
慕义瞪大眼睛。“你—— ”
“爹爹不必再为女儿多虑了,”她温柔却坚定地说:“往后要如何自处,迎视旁人异样的目光,女儿自有分寸。”
言下之意,她已做好准备,要留下这个孩子。
慕义脸色变了,他再也耐不住性子,厉声道:“你可知留下这个孩子,将会有什么后果?!如果这是个女孩,将来承袭你的地位,将会使整个织云城受辱!”
织云纤白的脸庞,已经完全失去血色。“这是女儿的错,”她淡淡地回答:“倘若因为女儿的错,让织云城受辱,那么到时女儿将以死,对织云城民谢罪。”
一旁小雀掩住了嘴,倒吸口气。
向禹却是沉目观望,显得若有所思。
而慕义听到女儿说出这样的话,他虽然气急败坏,却再也无话可说!
慕义怒叹一声,然后甩袖而去。
“织云姐!”小雀走到床前,已经快哭出来。“如果您怀的真是个女娃儿,您真的、真的会那么做吗?”她不敢想象。